又在谢景荣处呆了个把时辰,姐妹三人才再度起身前往别庄,这一次,身后没有再缀上那些各怀心思的人。
“待各家公子将消息传回家中,以后这样的事儿就会少很多了。”
静室内。
谢景荣慢慢将棋子从棋盘上一粒一粒拾起,分开黑白,收归棋盒。
棋子互相碰撞出清脆的响声,站在他的对面有两人,一人身着洒金红衣,浓烈的色彩并未将他掩得失了自己的颜色,而另一人站在后退两步的位置,素衣布裙,梳着妇人的发髻,双手都拢在宽阔的衣袖里。
“若非叫元君亲自出手惩治他们的效果会更好,我。。。。。。”谢意眉宇间蕴满了煞气,一身衣衫红得似血,“舅舅。”
谢景荣抬眼看他,微笑道:“阿弥陀佛,与娘娘相比,贫僧着实不是个聪明人,贫僧往往都不太晓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但贫僧却也很清楚什么事情不该由我去碰。”
“对于家中亲人诸事,贫僧唯一提起过反对的,大概就是你了——哪怕你天资聪颖,也不该叫你小小年纪就过早地接触刑狱之事,可。。。。。。”
“可我是自己愿意去做的。”谢意一句话出口,眉间浓烈的煞气便缓缓淡了下去,他似乎重新变得平和起来,再一睁眼,便又是那恍如谪仙人现世的小侯爷了,“元君只怕是过来的时候已经觉察了些什么,才会突然暴露本性。”
说到“本性”二字,谢意的嘴角忍不住极其幸福地往上弯了弯:“不过母亲既然要将红阳教之事交她处理,那我这个当哥哥的,除了给她一些微不足道的支持,也就给不了太多的什么了。”
站在他身后的“妇人”突然抬手掩面而笑:“分明恨不能将殿下遇到的每一个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扒出来,小侯爷也真是口是心非呢。”
他声音柔软,却带着几分沙哑,似男非男,似女非女,正是昔年被永嘉侯府救下来的谢向曦。
谢意腰间依旧挂着那把写了个大大地“闲”字的折扇,这回他没有打开,而是就放在指尖转了几圈:“待元君玩够了,就该向咱们要情报了,本侯这无缘的‘舅母’啊,你可准备好了没有?”
“小侯爷容禀。”谢向曦还是薛卓的时候,与谢景荣曾经有过婚约。
只是,他二人一个是从小被当做女子养大的男子,一人却对成家之事全无热情,到头来谢向曦改名换姓,成了永嘉侯府的密探之一,而谢景荣却果断斩落三千烦恼丝,出家去也。
如今被谢意点破这一层关系,无论谢景荣,还是谢向曦,都并无丝毫的尴尬,“妇人”温声细语地说着:“娘娘已经下了命令,要妾身先行前往云州查探,至于妾身手中在京城的线,就暂时先交给白姑娘了。”
“这么多年以来,白姑娘可是心心念念着,想要为娘娘、为林大人尽一份心力,妾身此番远赴南方,这二地之间如何传信交流,也都交她手里了。”
他口中的白姑娘,却是从前的烟花巷子出身的白鹊词。
白鹊词身为良籍,却有个做娼的养母,若无意外,她这样的良籍姑娘,将来少不得还是会走上养母的老路,然而白鹊词的命运却早早迎来转变,彼时受主神灌输剧情影响,满心偏激的陈佩鸾差点儿就把白鹊词买回府中做妾,是林翘刚好遇上,才搭手救了她出来。
如今十二年过去,白鹊词已经长大,京城中的烟花巷子也被完全取缔,她曾经成长的那片地方已经再也看不出过去浮华却朽烂的痕迹,而是全然变成了京中再普通不过的民居商铺,随着京河分支缓缓流淌而下的,也再不会掺满了廉价的脂粉与腥臭的血丝,而是一汪碧波,清澈透明。
被拯救的白鹊词果断投身了永嘉侯府,如今她明面上是白氏商行的当家娘子,私底下却一直跟着谢向曦学习处理暗处的各类情报,算是后者的半个学生。
许是因为幼年的影响,白鹊词对花柳之处可谓是深痛恶绝,在朝廷下令取缔妓院娼馆时出了大力,不但借着养母的人脉捣破各处暗娼院子,还自己出钱将那些只是受家人牵连才被没入奴籍,成了娼妓的女子赎身,年轻的便放到商行学做事,年长的便寻个大院好生奉养起来。
唯令她扼腕的是,这一个溢满血泪的“行当”里,年长者极少。
“她还能腾得出空闲?”谢意问了句。
谢向曦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她手底下那商行里做事的姊妹,也都到了能独当一面的时候了,而且呀,虽然在皇后娘娘的严令之下,京城及周边各地州的娼馆都消踪匿影,但总还有那么些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或阳奉阴违,或挂起羊头卖狗肉。。。。。。可禁不可绝啊。”
“她是最恨这个的,眼见殿下不日便要动身前往南边儿了,她怎么可能甘心继续安稳地坐在后方呢?”
“这不就要把商行的事情交给下头的已经学成了的姊妹们,亲自来调度两处情报交流了?”
“既然她这么上心,向曦姑姑走的时候,不如将她一起带上,也好有个照应,至于二地情报的传输,本侯会禀明母亲,我亲自掌控。”谢意的唇角紧紧抿起,拉成一条直线。
“不放心?”谢景荣看透了他严肃表情底下的莫名惊恐,淡笑着问道。
谢意耳尖一红:“长这么大,头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以她的性子而言,必是不肯如常人一般规规矩矩地调查,指不定还会想法子直接混进那邪教里头去,照咱们现在掌握的,那邪教与南边多处风月场地都有关联,这叫我如何能放得下心?”
“你有能力与妹妹守望相助,这很好。”谢景荣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还没等他说出下一句,便又见谢意止不住地发愁道:“元君心思通透,触一通百,若瞧见那些贼人的脏污手段,秽了心眼。。。。。。那即便将他们千刀万剐,也不能解我愤恨!”
他的妹妹,聪颖通透,若瞧见了邪道行事的手段被恶心到了怎么办!
可是妹妹不能不历练,不经世事,那他这个做哥哥的,便也只能在妹妹很可能被恶心到想要动刀的时候,帮着挖坑焚尸,叫她开怀解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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