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无错,却只因刘淑仪的一时私怨,找了个照顾四公主没上心的借口,便驱逐出去。
原先伺候四公主的这些宫人,经了这么一遭,被送回尚宫局之后也不可能再被分配上好差事了,年纪小些的还可以熬一熬,但如贾嬷嬷这般,大半辈子都在宫里,原是定下了要照顾四公主一辈子,将来跟着公主开府出去的老嬷嬷,就是从天上瞬间给打落进了泥地里。
若是她的确因为疏忽了四公主,才被被罚遭贬,那无论如何也是喊不了冤的,可她分明不是啊!
贾嬷嬷无儿无女,把四公主当做眼珠子一样地照顾,哪怕刘淑仪这个亲娘与她比起来也逊色不少;若不是她真正把四公主放在了心里,也不会愿意为了四公主的身体健康,冒着得罪刘淑仪的风险,站出来揭发她这个生母为了争宠而忽略甚至苛待女儿的事实了。
奈何一腔好心,最后却不得善果。
这叫她心中如何不生出怨愤?
而贾嬷嬷,也只是刘淑仪曾经一时兴起便处置过的宫人们之中,最典型,也最倒霉的那个。
正如许美人所说,刘淑仪自己也不记得,她到底处置过多少宫人,连那些宫人的长相性命也全都没往心里去过。
“。。。。。。先前叫她给驱赶出来的翠柳,其实并非是真正与我联络的那个人。”许美人见天色黑沉,四处安静,只有延章宫的方向闹闹哄哄,便也不急着离开,而是给谢珝真先交个底,“翠柳被赶走之后,她新提拔上来叫芳菲的那个,才是我的钉子。”
“四年前,芳菲曾经和她姐姐一起在延章宫里做扫撒的宫人,那年秋日,芳菲的姐姐打扫落叶时不慎摔倒,刘淑仪那时正是借着四公主频频生病邀宠的时候,见那小宫人摔伤,便认为她流血不吉,直接把人给丢回了宫女所。”
“而芳菲忧心姐姐,趁着休息的时候想去宫女所探望,却不料又遇上刘淑仪与陛下出行,哪怕那时芳菲才十二三岁,刘淑仪也一口咬定芳菲是故意待在陛下和她的必经之路上,是蓄意勾引,便叫人把芳菲打了几巴掌,也一起给驱逐出去了。”
谢珝真:“。。。。。。啊?”
她疑惑,不解,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许美人觉得这样的谢姐姐突然比寻常更添三分可爱,便垂首笑道:“姐姐是没见过那一家子的模样。。。。。。洪氏和刘淑仪在这一面上,那可真不愧是亲生的母女,她们才不会管旁人是不是真的有错,又是不是真的招惹了她们呢。”
“贬低、辱骂、责罚,都只是她们显示自己高贵受宠的方法罢了。”许美人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多了些讽刺在,“那时我在刘府离挨罚的时候,洪氏简直恨不得每罚我一次,就强调一遍,她能罚我,是因为她是主子,是主母,是那姓刘的,明媒正娶的,最最敬重不过的正房夫人。”
说着,她又转而叹息道:“其实有的时候回想起来,我都忍不住替她们感觉心累,只能用这种方式,通过不断折辱身份和地位不如她们的人才能展现出来的权威和宠爱,又有什么意思呢?”
许美人救出了母亲之后,那满心的怨恨也在一日日地淡去,如今再回想起洪氏,恨意已经随着她的逝去一并埋入尘土,转而变成对顺意伯府一脉的戒备和警惕,她很清楚这家人的秉性,哪怕已经付出过爵位、两代主母的生命为代价,他们也是绝不会反思认错的。
相反的。
他们会作为加害者,愈发憎恨起胆敢反抗求生的受害者来。
“我与刘淑仪是必然不能共存的。”许美人语气沉重地说道,“到底是害人性命的事情,姐姐今日听过也就罢了,万万不可为我插手。”
谢珝真见她说话时,双手下意识地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忍不住皱皱眉头:“这孩子可还康健?”
许美人一愣,眼神有些躲闪:“还好吧,也不知能留到什么时候。”
“既然你们有这段亲缘,何不干脆成全了?”放在过去,刚刚入宫的那段时间,谢珝真是断然不会有这份慈心的,可与许美人相处久了,她难免会对其生出些心软的念头来。
或许是她曾经受过的创伤,的确正在在被入宫后遇到的这许许多多的人和经历逐渐抚平。。。。。。
“女子产育之事最是伤身,若是流产,那更是一不小心就会落下终身的毛病来。”谢珝真心里觉得有些别扭,但还是把关心的话说出了口。
她猜自己大概是才刚刚生了女儿,受其影响,才会对着旁人腹中的胎儿也生出些疼爱,想到女儿,谢珝真的心又定了定:“不过到底还是看你自己,如何选择。。。。。。来日不要后悔才好。”
许美人从她这份扭捏的关怀里,听出些不同寻常的真心,忍不住开怀地笑起来,说道:“姐姐放心吧,我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既然做出了选择,便没有回头的想法了。”
“对了,先前姐姐叫人递消息来说,要小心邓贤妃。。。。。。姐姐是发现了什么吗?”许美人转换了话题。
谢珝真也不多做纠缠,而是顺势说道:“孟氏意图调换我所生之女,混淆皇室血脉一事,其中诸多细节没往外公布,那段时间陛下也盯着我,我不大方便和你解释,今日倒是正好。”
当即,谢珝真便将系统的存在隐去,只说了慧素居士以及孟延寿调动宫人设计做局的背后疑似邓贤妃在推动,又告知许美人,邓贤妃手上疑似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异花草及药物,要她多加小心。
“先前娘娘病重时,是你献药才叫娘娘转危为安。。。。。。”
许美人献药是打着曾经收留她们母女的那名比丘尼的名头,称是她留下的秘药。
“。。。。。。大家都知道娘娘身子不好,她怕也是盯着那个位置许久了,就等着。。。。。。”谢珝真有些难受地把那几个字咽下去,“如今却叫你坏了期盼,我只怕她反应过来后,要针对你呢。”
许美人愣了下,却道:“叫她视线留在我身上也好,姐姐没了她打扰,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
愣神的人顿时换成了谢珝真,她眼窝微微泛酸,自以为是布满了尖刺的铁石心,不知道第几次重新学会了愧疚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