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珝真像是生了闷气,皇帝心中有些后悔了,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便又听得皇后开口道:“寿宁宫在先帝朝时住的是玉太妃,玉太妃亡故后便叫封了起来,再没进过人了,才人入宫以来,也从未开过小厨房,所以,上一次景华楼的小厨房被打开的时候,应该得追溯到玉太妃还在世的时候,距今起码二十多、三十年了。”
她稍微顿了下:“这种无嫔妃居住的宫室,一般都是分配几个宫人看管起来,各处门扉都要锁住,再贴封条,每过三月便需核对一次,才人入住景华楼之前臣妾确认过记录上是没有问题的。”
“但这也不能排除,是有人偷偷开了小厨房仓库的门,将毒草混入柴薪之中,意图谋害谢才人,再仿制封条,瞒过了检查。”皇后看了一眼皇帝,继续说道,“陛下在才人入宫前两个月便开始翻修寿宁宫,若那人想要下手,翻修之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一听皇后没有怀疑起谢珝真,反而说很可能是有人意图谋害她之后,沈小仪暗暗松了一口气,以为这样就能把嫌疑继续往温宝林身上扯了,只是她想起谢珝真在帝后面前也那般肆意的模样,又忍不住用力地磨起了牙。
谁都好。
温宝林和谢才人这两个宠妃,不管是谁都好,只要能有一个能被这事儿拉下马来,也不枉自己耐着性子筹谋这一回!
“朕记得当初翻修寿宁宫,是尚宫局主持的,皇后交给谁监督了?”
“回陛下,臣妾那时身子不适,便将一应事务都交给了贤妃处理。”皇后身体本来就不太好,生了五皇子之后更是母子一起时不时就要病上一场。
皇帝也没多苛责她,而是转头问起李宗:“景华楼宫人,还有那个芳儿,问得如何了?”
早在一旁做好准备的李宗躬身回话道:“启禀陛下,娘娘,芳儿指认是景华楼的诗芒给她开的门,但。。。。。。景华楼的两个太监和其余宫女都一口咬定,今日景华楼并无外人出入,而且钥匙也检查过了,的确是在夏至姑娘身上,还有就是,景华楼小厨房的柴薪并没有减少的痕迹,从屋内落灰来看,根本就没有打开过!”
原本已经有了些不耐烦之色的皇帝睁开双眼:“哦?”
“呵,今儿这事可真够蹊跷的,怎么还越查越乱了?”谢珝真嚣张放肆地翻了个白眼,“这盘来盘去,根本就没我什么事儿嘛!”
讽刺地说了两句,她一拍桌子:“那诗芒又是如何说的?”
“回才人话,诗芒触柱,现下御医正在施救。”说完,李宗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谢珝真:“继续去查,查寿宁宫所有小厨房的库房,别告诉我你们连这个都没想到!”
一时没往景华楼小厨房仓库根本没被打开过这个方向去想的皇帝,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继续审芳儿,去将诗芒、芳儿的家人下狱审问。”
李宗急忙退下。
皇后揉着太阳穴略微捋了捋目前知道的线索,越想就越头疼。
王选侍隐瞒有孕,私自吃保胎药,表面上是与制作玉容糕的药料冲突,实则是被毒草焚烧的气息冲撞以致流产。
同样在厨房里的温宝林、沈小仪,以及其他宫人虽同样吸入毒烟,但并不严重,而厨娘芳儿在受刑之后指认是景华楼的宫女诗芒从库房里取来的柴薪中掺杂毒草,暗指是谢才人故意指使宫女投毒陷害,然而景华楼小厨房根本没开过,诗芒也触柱自尽。
原本还怀疑是不是有人趁寿宁宫翻修的时候,瞒过了邓贤妃等人,偷天换日,将毒草混入其中,可现在一查,竟然连那毒草到底是什么地方来的都不清楚了。
又过去片刻,李宗带着满头大汗回来,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启禀陛下娘娘,诸位娘子,寿宁宫所有存储柴薪的库房都没有被打开过,里头的柴薪也没有减少。。。。。。诗芒流血过多已然去了,芳儿。。。。。。芳儿也没能撑住。。。。。。”
他说完,便以头抢地请罪道:“奴婢等无能,有负陛下娘娘信任,请陛下娘娘降罪。”
先是把诸多条线索混杂,将水搅得彻底浑了,误导调查方向的同时,留出相关宫人一个个利落死亡的时间和空子,彻底抹去后续的线索。
谢珝真觉得这一手有些眼熟,仿佛在不久之前便已经发生过一次了。
而皇后和皇帝更是熟悉得心惊——当年四皇子之死最初查起来也是扑朔迷离,诡怪异常,最后却只推出来个赵才人,若非赵才人机缘巧合之下被宋淑妃荐去服侍太后,只怕她早作为罪首被处置了。
而在中秋宫宴上,钱氏意图给谢珝真下药虽一开始没那么复杂,但深究下去却是相差无几的手段。
“朕竟不知,后宫中,还存着如此心思诡诈之人!”皇帝恼了,“细查,把平日里这两个宫女有过接触的,以及他们的家人,全部清查一遍!”
“陛下息怒,原是臣妾身为皇后却不能安宁后宫,失职所致。”皇后起身请罪,谢珝真也不能坐着,跟着起来行礼。
皇帝先是起身扶起皇后:“梓潼体弱,宫务繁琐,你又非完人神仙,哪里顾得这么多,朕膝下九名皇嗣,存活八人,比起先帝曾有过数十子女,最终却只余伶仃的几个而言,已是大功大德,古今往来,卿之贤德有几个皇后能及?”
而后他又伸手扶起了谢珝真:“谢卿今日也是受惊了。”
谢珝真把胳膊从皇帝手心扯开,转过身去:“景华楼库房里被人放入毒草,娘娘都没怀疑是我故意为之,反而担忧是不是有人意图谋害我,陛下就因着一个婢女的话,便忙不迭地把这罪名往我头上扣!”
她状似愤恨地看了眼沈小仪:“还有你,生着一张嘴很会叭叭啊,若是那日竹林里也有这份口舌巧力,又怎么会把脸丢得满宫都是!”
沈小仪憋红了脸。
谢珝真却犹不觉解气:“还有温宝林,你平日里对我倒是恭敬得很,一口一个信我不会如何如何,到底我这个邻居比不过血脉相连的妹子和亲近的宫人更值得你相信,也不见你拦拦你妹妹那张破嘴,就你温柔,就你爱体贴近身的人,仔细将来叫这些个蠢人给一把拉到坑里去!”
她正骂着,发现众人视线突然看向门外,也跟着转头,看见了面色略显尴尬的邓贤妃正站在门口。
“这人都死了两个了,早不来晚不来,长瑞宫离这儿那么远是吗,贤妃娘娘这手明哲保身的本事真是叫人钦佩!”
没到多久就莫名其妙挨了顿阴阳的邓贤妃:???
谢珝真:没见过无差别开炮?很好,现在你见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