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珝真越是率直,就衬得钱顺仪越是虚伪。
皇帝甚至都没有怀疑过是谢珝真诬陷或者嫁祸钱顺仪的可能性:“等月份大了,可不该再如此莽撞。”
“妾知道,妾是脾气不好,但妾为了咱们的女儿,会多加小心的。”谢珝真摸着小腹,神情温柔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皇帝也知她近来这些日子已经改好许多,心中又有得意,又有感慨,虽私心想有个与谢珝真的儿子,但见她认准了是个女儿,也不愿违逆她的心意,想着大不了等儿子生下来之后,叫他穿几年女孩儿的衣裙哄谢珝真开心。
而谢珝真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现在受些委屈没什么要紧的,等宝贝闺女登基,她要把这些敢给自己委屈受的家伙全收拾了!
真希望钱顺仪能活长一点,最好活到宝贝闺女登基之后,气不死她!
“陛下,御医到了。”旁观皇帝和谢珝真你侬我侬,却不见半点不平之色的皇后出声提醒道。
来的御医不是谢珝真上次见的那位老御医,而是一个气质沉稳的青年,这人把御医的浅青色官服穿得很是好看,进了大殿后目不斜视,直接走到殿内向皇帝见礼。
而皇帝比了个平身的手势,道:“林卿来瞧瞧这盏花茶里头可有什么不妥。”
林御医领命上前,揭开盖子,先是嗅了嗅花茶的气味,随后用指尖轻轻沾了沾茶水放入口中,他的眉毛微微拧着,似是在思量什么。、
钱顺仪抓紧了袖口,眼睛一错不错地观察着御医的神情,在心中暗暗祈祷林御医什么也查不出来。
却只听得宁妃“噫”了声,说:“本宫记得林御医最善辨别各类草药,也常使花草入药、制药膳,上次瑶文生病不肯吃药,也多亏了林御医的花草炖盅,才哄得她开口。”
钱顺仪感觉自己心脏“咚”!!地猛跳了一下。
自打被谢珝真一通指责,她面色就一直都很不好看,只是她常年板着脸,才勉强不叫情绪完全外露,但这对坐在上面的几个人精而言算不得什么,早看出了钱顺仪的心虚,只有她自己还是一无所知,以为自己表现地足够镇定正直。
林御医请宫人拿来一只小巧的银勺,将花茶搅了两下,就着那小勺又品尝了一口,才放下茶盏和小勺,一拱手,道:“启禀陛下,这茶水中并无烈性毒物。。。。。。”
钱顺仪猛地松了一口气,心却跳得更厉害,她感觉自己双腿绷得死紧,有种快要站不稳了的预感。
“。。。。。。却有曼陀罗花粉。”
这句话把才刚刚松下一口气的钱顺仪瞬间打落了,她整个人都猛地晃了下,脸上表情绷得更紧了,微黄的妆粉被水冲开了,此刻脸色白得一眼瞧上去简直就像个死人。
“曼陀罗花粉?!”皇后蹭一下站了起来,把旁边的皇帝吓了一跳。
只见皇后拿起桌上的花茶,递给云容:“取个小炉子来,将茶水烤干!”
谢珝真看着她的举动,心头疑惑,又见皇帝也是皱了眉头的模样,思绪转动着看了眼底下众妃——这曼陀罗花粉莫非还牵扯到自己不知道的旧事?
钱顺仪也被皇后如临大敌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却是想不明白,又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怎么这么大反应?
突然她又感觉自己身侧急匆匆掠过一阵风,一扭头,就见陈贵嫔走到当中跪下:“陛下,娘娘,臣妾请彻查花粉来历!”
她说着,满眼冷漠地看向钱顺仪,钱顺仪双腿发软地后撤一步:“贵嫔娘娘这是?”
陈贵嫔眼中逐渐翻涌起了仇恨之色:“钱顺仪与本宫一同参选入的宫,这些年来,多有言语摩擦,顺仪难不成已经忘了本宫的孩儿是如何去的?!”
脑子里轰地一下,钱顺仪终于想起来。
陈贵嫔和她同一届入宫,钱顺仪因相貌先得宠,却又因为性情很快失宠;而陈贵嫔虽面貌偏冷淡了些,却有一手好琴艺,更能吟诗作画,与皇帝的喜好很是相宜,很快就取代了钱顺仪开始得宠。
而且在不久之后有孕,顺利产下了四皇子。
然而就在四皇子三岁时,不知怎地竟然与乳母和两个小宫女一同溺死在只到大人腿高的澡盆里,后来在他们那日的饮食中查出了曼陀罗花粉,当时的证据完全指向与钱顺仪同居一宫的赵才人。
然而赵才人只是粗使宫人的出身,根本不识字也不知曼陀罗的药性,没有渠道取得曼陀罗花粉,更没有能力将手伸进陈贵嫔的昭华宫去;而且虽有证据指向她,但她那几日刚好在陪伴太后礼佛,无论自己还是女官都是闭门清修不曾出入,又有宋淑妃出面力保,四皇子的死便成了一桩悬案。
赵才人也因此事彻底失宠,沉寂下来,活得像是个木头人一样。
“咚”!
木人一样的赵才人跪在了陈贵嫔身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额头贴在地面。
钱顺仪只觉得赵才人这一跪的重响是垂在自己身上的巨锤,她浑身一软,哆嗦着也跪了下去:“这真的不关妾的事,妾从未加害过四皇子!”
什么世家女的体面都不要了,也在顾不得怨天怨地,钱顺仪彻底慌了神,她根本没把一个已经死掉的皇子记在心上,在四皇子死讯传来的时候,她也只是在私底下跟婢女嘲笑了几句陈贵嫔光会吟风弄月,连个孩子都养不好而已。
“曼陀罗花粉可使人神志不清,失去意识,因而四皇子才会不做声地溺死水中。。。。。。你对谢才人下此毒是又为了什么?”皇帝示意左右先将陈贵嫔扶起来,陈贵嫔眼中闪着怨恨的寒光,紧紧地抿住了双唇。
她知道钱顺仪不讨喜,性格蠢笨,给四皇子下的曼陀罗花粉不一定真是她。。。。。。可那又如何呢,陈贵嫔自没了孩子,心也冷了,皇帝因她的心冷不再召见她,她也不愿意再继续面对皇帝,只日日在自己宫中读书念佛,日子过得越来越冷清。
时隔两年,曼陀罗花粉的再次出现对陈贵嫔而言无异于是黑暗中的一道光芒,她太需要什么东西来寄托自己的怨恨,哪怕这个人并不是真正的凶手,她也不愿意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