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再说话,元景在纸上“沙沙”地写着字,唿应着外面的风声,陈建华忽然文艺起来,觉得这一刻分外。
辗转了半个月的书信终于送到北海农场季父手里,季父季长林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激动得手颤栗起来。
快有半年没接到儿子的信了,这半年里他始终挂念着,不知道儿子在外面有没有受欺负,他和他弟弟情况怎样。
在家中,季母,不,如今该称郑母了,平时并没多说季父什么坏话,只说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全,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季父免得受连累,也不要写信联系,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郑母却不知道,季元景一直有偷偷给季父写信,每次寄信都是跑到离家数里外的邮局。
说来这也跟季元景在郑家的地位有关,郑母对继子非常体贴照顾,后来小儿子生下来后,又分去了另一半的精力,插在中间的季元景在郑家就是非常尴尬的存在,最小的妹妹出生后,更是成了多余的人,当离开郑家插队下乡时,其实季元景还松了口气的,因为待在郑家他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至于弟弟,有他妈和他爸照顾,并不会冻着饿着,季元景看得出,郑父对弟弟是当成亲生儿子真心疼爱的,他也一直因为这个原因从内心感激着这个继父。
季父赶紧回房拆开信仔细地看起来,一字一字看得非常认真,虽然他知道还有个小儿子,可他连面也没见过,离开时小儿子还在他妈肚子里,只有长子是在他疼爱下长大的,感情尤其深,如今在这农场上,儿子的来信是他唯一的慰藉与期盼了。
“……爸不用为我担心,我在这边的生产队里过得很好,现在寄宿在一个老乡家里,老乡家里有位比我大几岁的退伍兵叫姜青山,今天下晚带我去山里打了野鸡野兔,晚上请我和陈建华大吃了一顿,味道好得让我现在还在回味,姜哥身手很好,我决定向姜哥请教,让姜哥教我怎么打猎,以后可以给爸寄点肉干,改善下生活。”
“姜哥的舅舅就是我们生产队的老支书,对我们知青很照顾,我在劳动中体会到了快乐,身体和精神上的快乐,是城里所没有的。”
季父的老泪流了下来,赶紧用袖子擦掉,生怕眼泪落到纸上让字迹晕化开来,他知道儿子这么写是为了安慰他这个老父,免得他担心,但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人际关系,的确让他多少安了些心,儿子碰上了好人。
随信还有十块钱和一些粮票,季父欣慰又心疼,这肯定是儿子从自己嘴里省下来的。
季父快将整封信背下来后才收起来,藏在一个铁皮匣子里,珍而重之地放在床头下面的一个洞里,想儿子了就会将里面的信取出来看一看。
元景在红星生产队低调过着自己的日子,这个低调是相对于原身来说的,原身因为住进知青院,受女知青和村里未婚姑娘的喜爱,人又内向,被男知青隐隐地排斥在外,陈建华虽没参与,但因为他喜欢的王玲却频频对原身表示好感,也无法跟原身毫无瓜葛地交朋友。
如今陈建华常往知青院跑,元景却很少去,除非必要的聚会,都不会往那里走动,也就干活的时候与林栋聊上几句,与女知青还有村里的未婚姑娘都保持距离,如此一来,遭男知青排斥的事情并没发生,虽关系不是很近,都男知青还是视他为知青一伙的。
元景得了空就与姜青山往后山跑,虽然姜青山话还是很少,可两人越来越默契,猎回来的野味,除了自己吃的,都交给姜青山处理了,打猎回来的第二天,约莫三四点的时候姜青山就会推着自行车离开,天还没亮就又回来了,然后将元景的那份子钱交给他。
到了秋收时,元景数数钱盒子里的钱,竟攒下了近百块钱,还有其他票证,而且,时常有肉进食,给人印象身体不太好的元景,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就是陈建华,因为吃得好,身体也棒极了,看着就比知青院里的其他知青面色好。
陈建华起初有心跟着姜青山学打拳,可坚持不了几天早上就爬不起来了,更别说现在秋收到了,忙一天下来,头沾到枕头就睡得死沉,第二天不到快上工时间绝对爬不起来,哪里还记得要锻炼打拳了,早上都是匆忙刷了牙后,抓起两个蒸好的红薯就往外跑。
第一次参加秋忙,元景也累得够呛,他也分到了割晚稻,腰要一直弯在那里,原本已经适应了农活的身体又造起反来。
中途休息的时候,元景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把脸上滑落下来的汗珠,衣服一天下来都能刮下一层盐沫来,端起茶缸大口大口的灌茶,旁边陈建华脸膛黑红黑红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元景你听说没,等这阵子忙完后,县里的文化站要下乡送电影了,就在场子上露天放电影,听说到时候很热闹,还有附近的乡里会跑过来看,等他们乡里放的时候,咱队里也有人跑过去看的,嘿嘿,听说到那时谈对象的特别多。”
后面的话是压低声音告诉元景的,听得元景好笑,感情是个大型相亲机会。
第006章
“还有啊,王玲干了两天又病倒了,这半来她能有多少工分?不过她家里条件好,时常给她寄吃的还有钱和粮票,每回去镇上都看到她去供销社里买吃的用的。”
陈建华家里条件不算差,可上有哥哥,下有妹妹,也不可能这样大手大脚的花钱,好在他如今跟元景还有姜哥住,时不时的就能开次荤,美得他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