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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1页)

是和她母亲一起来的,两人都穿了两件套的黑色泳衣,象我的烟斗那么新。我亲爱的,我的心上人在我身边站了片刻——要那份刊登滑稽图案的副刊——她散发的香味同里维埃拉那个孩子几乎一模一样,但更浓邪,高嗓音也更沙哑——那种熟悉的香气立刻使我男性的勇气搅动起来——但她在把我强拖出贪婪的境地,同龄,又退回到她的草垫上,挨着她海豹样的妈妈。

我的美人俯身躺下了,向我,向我圆睁充血的一千只眼睛展示她微微抬起的肩胛骨,展示她沿着脊骨的弯曲呈现的花蕾,展示她紧绷绷、窄窄的臀穿在黑衣里显示出的膨胀,还有她那双女学生式的大腿。静静地,这位七年级的学生正欣赏由绿一红一蓝绘成的连环画。她就是绿一红一蓝的画家本人所能想到的最迷人的性感少女。我目不转睛、嘴唇干涩,透过三棱形光层调节我的欲望,并在报纸下轻轻震动,我若全神惯注,我感到对她的感觉会立朝使我心旌摇曳;但是,正象许多掠夺者宁肯要跑着的猎物而不要静止的,我想让这次可鄙的收获能与一次千姿百态的少女娇动同步发生,这种动作在她看图画时时有出现,比如试图挠挠后背,抬起一只臂,露出点点细毛的腋窝——但肥胖的黑兹太太突然间破坏了一切,她转向我,向我要火,然后就大谈一位颇受欢迎的文化骗子的一部杜撰作品。

星期一。贪恋不舍的快乐。我阴邪的时光都耗在垃圾堆和悲哀中了。我们(母亲黑兹、多洛雷斯和我)今天下午准备去“我们的镜湖”洗浴,晒太阳;但是灿烂的早晨在中午时竟恶化至下起雨来。洛出现了。

在纽约和芝加哥,女孩子青春发育的适中年龄被认为是13岁另九个月。就个人来说,这个年龄可以从十岁,或更早,到十七岁间的任何一年,弗吉尼娅被哈里。埃德加占有时,尚不满十四岁。他教她代数。我想象得出这。他们在弗罗里达的匹兹堡度了蜜月。“波波先生”,亨伯特·亨伯特在巴黎教的某个班里的一名男孩是这样称呼诗人的。

据对儿童具有性兴趣的作家说,我有能使小姑娘开始受生理感应的一切特质:刮净的下巴,肌肉发达的大手,低而宏亮的嗓音,宽阔的肩膀。另外,还有人传说我很象洛迷恋极了的某些流行歌曲男歌手或小伙子男演员。

星期二。下雨。雨水湖。妈妈外出买东西。我知道L。就在附近的什么地方。暗自谋划了一番,结果在她母亲的卧室里碰见了她。她正扳开左眼想弄出一粒沙子。穿了一件斜纹格子花罩袍。尽管我确实喜爱她那股醉人的棕香,也很希望她能常常洗洗头发。我们一同走进温暖的绿色浴室的镜面,它倒映出一棵白杨在蓝天里和我们在一起。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又温柔地握住她太阳穴两侧,然后将她转过身。“就在这儿,”她说,“我能觉到了。”“瑞士农民总用舌尖。”把它舔出来吗?“对,想试试?”好啊,“她说。轻柔地,我把颤抖的舌尖舔过她滚动带咸味的眼球。”真好,真好,“她说,眨眨眼。”跑了。“另外一只呢?”你坏,“她说,”另外一只什么也没——“这时她发现了我靠过去的嘴唇的激动。”行啊,“她合作地说,忧郁的亨伯特·亨伯特便弯身朝向她温热、仰起的红脸,将唇压在她急跳的眼帘上。她笑起来,擦过我的身朝屋外跑去。我的心立刻四分五裂。我这一生从来没有过——甚至在法国我抚摸我的小恋人时——也没有过——晚上。我也从来没体验过这种烦闷。我想描述她的脸,她的姿态——但我不能,她越是近在眼前,我的欲望便越遮蔽了我的双眼。我不习惯性感少女,见鬼。一闭上眼睛,我只能看见她一个不动的片断,一种电影的静态,一种突如其来的、圆滑又下界的可爱,她坐在那儿系鞋带,一条腿在格子呢裙下跷起来。”多洛雷斯。黑兹,不要让我看你的腿“(这就是她那位自以为懂法语的母亲)。作为我的时代的诗人,我写了一首抒情短诗,为她灰蒙蒙茫然的眼睛上那对膝黑的睫毛,为她短截的鼻子上那不对称的五个雀斑,为她棕色肢体上遍布的黑色软毛;但我把它撕碎了,今天已想不起来。我只能用最刻板的语言(日记可以重写)来描述洛的特征:我应该说她的头发是赤褐色的,她的唇红得象舔过的红色蜜饯,下唇凸出甚为漂亮——噢,如果我是个女性作家,我就可以让她在赤裸的灯光下作出裸体的姿态!然而,我却是瘦高个、骨节宽粗、长满绵羊般胸毛的亨伯特·亨伯特,浓黑的眉毛,奇特的口音,在他小伙子式优雅的微笑后面,潜藏的是一个污水沟般腐臭的魔鬼。而她,也不是一部女性作品中脆弱的孩子。使我失去理智的是这个性感少女的二重性——可能也是所有性感少女的;我的洛丽塔身上混和了温柔如梦的孩子气与一种怪异的粗野,是从广告和滑稽画片上那些狮子鼻的做作态学来的;是从”旧时代“弥散着辗碎了的雏菊和汗味的成年仆役身上那种模糊不清的左倾思想学来的;是从地方妓院里那些非常年轻、却还要装成孩子的妓女那儿学来的;而后,所有这一切又与白璧无瑕无以伦比的温柔混杂在一起,渗入麝香味的草丛和泥土之中,渗透尘埃和死亡,噢,上帝,噢,上帝啊,最特别的是她,这个洛丽塔,我的洛丽塔,已经控制了作者的古老欲望,因此在一切的一切之上和之后就只有——洛丽塔。

星期三。“喂,让妈妈明天带你和我去我们的镜湖。”这就是我十二岁的恋人色迷迷低声对我说的很有文理的话,那时我们正好偶然在前廊相撞,我出去,她进来。那天午后阳光映射象一个光闪耀人的白色宝石溅出无数虹色的火花在一辆停着的小车的后盖上振颤。遮天蔽日的榆树将丰满的影子投在屋外的护墙上,两棵白杨轻轻摇曳。你能分辨出远处公路上乱七八糟的声响;一个孩子叫着“南希,南——希!”在屋内,洛丽塔已经放上她最珍爱的“小卡门”唱片,我习惯称它为“侏儒指挥”,以假意的愚弄对着我哂笑的心喷着气。

星期四。昨晚我们闲坐在游廊上,黑兹太太,洛丽塔还有我。温暖的黄昏已经沉入脉脉含情的黑夜。老姑娘终于絮叨完她和L,在冬天的什么时候看过的一部电影。拳击手碰上那位好心的老牧师(年轻时他也是拳击手,现在还能拳打犯人呢),他深深地弯下身。我们坐在软垫上,软垫堆在地板上,L夹在那女人和我之间(她硬钻进来的,这个宝贝)。轮到我时,我讲了极地探险的趣事。专司创造的女神交给我一杆枪,我打死了一头白熊,它倒下时说道:啊!到此刻我发觉L就近在身边,我一边说着,一边在天赐的黑暗中做着看不见的手势,又趁机摸她的手,她的肩,和她正抚弄着的洋娃娃的卷发、薄纱,她总是把它们塞到我的膝上;最后,当我完全将我晶亮的爱人缠进这轻妙亲近的编织之网中,我才敢顺着她胫骨的醋粟细毛抚摸她赤裸的双腿;我为自己的笑话笑了起来,颤抖着,又竭力隐匿起我的颤栗,有一两次我敏捷地用嘴唇感觉她头发的温热,又匆匆促促抚抱了她,然后滑稽地退到一边,拾起她的玩具。她,同样,也悉悉碎碎动了一阵,以至她妈妈严厉地令她住手,把玩具扔进黑夜。我笑着隔过洛的双腿向黑兹说话,我的手顺着我性感少女单薄的后背缓缓移上去,透过她那件男孩子式衬衣感觉到她的肌肤。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无望的,期待是难受的,我感到衣服痛苦地紧绷着,因此,当她母亲在黑暗中平静地宣布道:“现在我们都认为洛应该上床睡觉了,”我几乎是欣喜了。“我觉得你臭烘烘的,”洛说。“这意味着明天不会有野炊了,”黑兹说。“这儿是个自由国家,”洛说。气哼哼的洛嘘了一声离去以后,奇异的惯性仍使我呆在那儿未动,黑兹太太在抽她今晚的第十支烟了,又报怨起洛。

你知道么,她满岁时就恶狠狠的,专把玩具往小床外边扔,她可怜的妈妈就得时刻不停地去捡,真是坏心眼的孩子!

现在,十二岁,她成了十足的害虫,黑兹太太说。她对生活的所有要求就是有一天当一名神气十足、洋洋自得的棒球投手,或当一名摇滚乐狂。她的学习很差,但比起在彼斯基(彼斯基在“中西部”,是黑兹的老家。拉姆斯代尔别墅原是她过世婆婆的。她们搬到这儿还不满两年),她还比较适应这个新学校的。“为什么在那边她不快活?”噢,“黑兹说,”可怜,我应该知道的,我是小孩时就经历过:男孩子们扭住她的胳膊,用一大摞书打她,揪她的头发,伤她的乳房,拉她的裙子。当然,心绪不定是成长过程中很常见的现象,但洛太过分了。执拗又不可捉摸。粗暴又爱挑衅。竟坐在座位上用钢笔戳维奥拉,她的一位意大利同学。知道我怎么打算吗?如果您,先生,秋天还能在这儿,我想请您帮助她补习功课——您好象都懂。

地理、数学、法语。“”噢,什么都懂,“先生答道。”这就是说,“黑兹迅速说道,”您会留在这儿!“我真想大叫我要永远住下去,只要我能有机会与我的新学生亲昵。但我得小心黑兹太太。因此我只是咕咕噜噜,过了好一会儿(公正准确的词)又伸展四肢,然后就回屋去了。但那女人,很显然还没有做好就这样停止这天工作的准备。我已经躺在冰凉的床上,双手蒙住脸颊,摆不脱洛丽塔芳香的倩影,这时我听见我不屈不侥的女主人偷偷摸到我的门前,隔着门低声说道——只想证实一下,她说,我那天借的《走马观花》是否已经看完了。洛在她的房里叫道在她那儿。这幢房子简直象一个出借图书馆了,上帝的雷声啊。

星期五。假设我在我的教科书上摘引龙萨的一句“鲜红的裂口”或勒米。贝洛的“一座小山峰上布满美丽的青苔;勾勒在小姑娘的中央”等等,我不知道我循规蹈矩的出版商会怎么说。若继续住下去,处在这种不堪忍受的诱惑压力下,生活在我的爱人身边——我的宝贝——我的生命,我的新娘,或许我又要身心崩溃。她是否已经被性引入那个“神秘的初潮期”?一副傲慢的感觉。爱尔兰人的咒语。从天顶而降。祖母来访。“尤特鲁斯先生(我从一个女孩儿的杂志上摘引的)开始修一堵松软的墙,指望真能有个婴儿睡在那儿。”这个小疯子在他的软垫病室里。

请让我顺便一提:如果我曾犯过什么严重的杀人罪……

注意“如果”一词。那种冲动应该比我要对付瓦莱里亚的强得多。尤其注意,那时我就非常愚蠢了。如果或当你希望治我一死时,记住,只有一种疯狂的驱使才能给我以兽性大发的力量(所有这些可能都修改了)。有时,我在梦中想要杀人,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比如说,我拿了一杆枪。比如说,我瞄准了一个满不在乎、但我对他却悄悄感兴趣的敌人。噢,我立刻扣动了扳机,但子弹却一颗接一颗都从绵羊似的枪口软弱无力地掉到了地上。在这类梦中,我只想当着越来越恼怒的对手隐藏起我可笑的失败。

今天吃晚饭时,老猫以一种母性的嘲弄,斜瞟着从旁一闪的洛对我说(我刚才正轻快地谈论着我尚未决定留与不留的一撇牙刷似快乐的胡须):“最好不,假如有人不想彻底发疯。”立刻,洛推开她那盘蒸鱼,打翻她的牛奶,愤然跳出吃饭间。“如果洛为她的态度道歉,”黑兹问,“明天跟我们一道去我们的镜湖游泳是否会令您厌烦?”过后,我听见一连串剧烈的撞门声,以及象从震中传来的各种声响,两个对头开始在那儿出言不逊了。

她没有道歉。湖便告吹了。这可能真是笑话。

星期六。已经有好几天我都让门大敞着坐在屋里写作;这圈套今天才见效。她神色不定,躲躲闪闪,摩摩挲挲——为了掩盖她不清自入的窘困——走了进来,在屋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一阵,对我在一张纸上的涂鸦产生了兴趣。噢不:它们不是纯文学作家授意在两个自然段之间灵感的停息;它们是我丑恶邪念的象形文字(她不能弄懂的)。当她垂下她棕色的卷发,发丝垂落到我坐的那张桌前,“沙哑的亨伯特”用双臂搂着她,痛苦地模仿是她的血亲的样子,她仍然研究着手里的那张纸,我天真的小客人逐渐半坐在我的腿上。她迷人的轮廓,微张的双唇,温热的头发离我裸露的犬齿只有三英寸;透过她粗糙的男孩式衣衫,我感觉到她肢体的热度。立时我认为我可以吻她的喉咙,吻她的嘴心,不会受丝毫惩罚。我知道她不会拒绝,甚至会象好莱坞教的那样闭上眼睛。双份香精加热奶油——大概不比这更非同一般了。我不能告诉我博学的读者我是怎样有了这念头,我猜想,他现在没准已经瞪大了双眼;或许因为我的猿耳不知不觉已经从她喘息的节奏中发现了什么变化——她现在并末专心盯着我的草书,而是正充满好奇而镇静地等待着——噢,我明艳的性感少女!

——等待着富有魅力的房客去做他切望做的事。我猜想,假如面对一位英俊充满生命活力的男子,一个现代女孩子,一位电影画报贪婪的读者又是香艳镜头的能手,大概并不对此感到奇怪——太晚了。房间突然被露易丝宏亮的喊声震得摇晃起来,她报告说黑兹夫人刚回家,就和莱斯利。汤姆森在地下室里发现了一个死东西,小洛丽塔当然不能错过这样一件奇闻。

星期天。变幻莫测、脾气恶劣的欢欣今人困惑,她那种轻佻女童尖酸的优雅,极为病苦地充满欲望,从头到脚(全部新英格兰都企望一位女性作家的文笔!),从那只定做的黑色弓形发夹,到她干净的小腿下、粗糙的白袜子上两英寸左右的那颗小疤都那般美妙(那疤是在彼斯基时被一位滑旱冰的人踢的)。和她妈妈一起去汉密尔顿家了——参加生日宴会之类。穿着方格呢连衣裙。她的小鸽子好象长得很好了。

早熟的爱物!

星期一。早晨下雨了。“这个阴沉的早震如果能温和……”我的白睡衣背上印有一朵百合花图案。我就象你常在旧式花园里见过的那种虚肿的蜘蛛。盘坐在晶莹透亮的蛛网中间,左右出击,四面自如。我的蛛网遍布全屋,我象个狡猾的男巫坐在椅子里静听动静。洛在她屋里吗?我轻轻地拉了一下绸衣。她没在。只听见卫生纸卷筒转动发出一声突然中断的响声;我张开蛛网从洗澡间追回到她的卧室,没有她的足迹,她还在刷牙吗?(这是洛唯一真正热心去做的卫生举动)不。洗操间的门刚才砰地关上了,因此只能向其它地方去寻觅这个美丽明艳的猎物。认我们放一股蛛丝到楼下去。我对这方法很满意。她也不在厨房里——没有把冰箱内弄得乱响,也没有对她深恶痛绝的妈妈尖声顶嘴(我猜想她妈妈这时正喜气扬扬,细声细气陶醉在今天早晨的第三个电话会谈里)。好吧,让我们摸索并期望吧。象一道彩虹,我转而想到客厅,发现那儿的收音机悄然无声(妈妈仍然和查特菲尔德夫人或汉密尔顿夫人说着什么,红光满面,微笑怡人,非常轻柔地用她那只空闲的手托住电话,含蓄地否认了那些有趣的流言蜚语,什么闲话,或是房客,小声地秘谈著,好象她这个轮廓分明的妇人在面对面的交谈中从来没这样过)。如此看来我的性感少女根本不在家中!快走!我想的是一个光彩夺目的编织物变成了一个陈旧而灰暗的陷阱,房子空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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