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晏看着周玮沉静的眼,对视了数秒,他散漫地笑了一笑:“周玮,你可知道扰乱官府办案亦是一桩重罪吗?”
周玮怔然地抬眸,他以为自己的证词天衣无缝,但在顾淮晏慢条斯理的扫视之下,他心中的这份胸有成竹正在缓慢地塌陷,他一时捉摸不透顾淮晏话中的深意。
顾淮晏侧眸看向了齐松:“将死者伤口的验词念一遍。”
齐松领命上前,对准验状将洛筝悉身上下的详细读了一轮,越是深入详细品读,周玮的肩脊便是愈发僵硬,静默得一言不发。直至齐松念完了验状,顾淮晏适才道:“你所描述的凶器根本对契不上洛筝的伤处,并且你的犯罪手法虽是听着正确,但并无具体细节——”
顾淮晏话锋一转,眸色饶有兴味地从周玮脸上移向了一旁的人:“周玮,你是在替谁顶罪?”
等顾淮晏此言落定,周玮肩背骤而一颤,再是如何沉稳,在武安侯面前,他终究是个涉世尚浅的少年,当着顾淮晏的面,将洛筝遇害的遭际情形说得近乎滴水不漏,此举已属不易之事,但顾淮晏的疑虑接踵而至,总有周玮无暇顾及的时刻。
周玮唇线绷抿,眸中黯色益沉,原是平寂的音色此刻变得有几分急:“小人,小人并无替谁顶罪,秦大哥乃是无辜的,他虽是骨子迂弱且懦然,但本心并不坏,他怎会害了筝儿?一切事端皆因小人而起,小人虽读得书少,但晓得大熙朝律法,杀人就当偿命,小人什么都招了,恳请侯爷与江知府,莫要牵累秦大哥与阿珠等人……”
殊不知,那周玮话未言毕,静默已久的秦倦倏地冷喝了一声:“够了。”
门堂之外风雨之声凄冷无比,青绿色的雨帘随风飘摇,秦倦嘲讽似的看了周玮一眼:“你如此急切地揽下罪咎,并非不欲牵累于我,而是一心寻死,唯有这般,你便能与洛筝在地府里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秦倦扯了扯嘴角,道:“周玮,我偏偏不会让你如意!”
周玮没有去看秦倦,微微咬着嘴唇,对顾淮晏肃声道:“侯爷,是我,凶犯是我——”
“不要听信于他!他是在替我揽罪!”秦倦盯着周玮,语声陡然放沉。
语罢,秦倦看向了顾淮晏,深眸之中滑落了一股绝狠之色:“禀侯爷,是我杀了洛筝,凶犯是我!”
一语既出,举座皆惊,江虞与齐松等人面面相觑,这、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他们曾前审问嫌犯之时,见识过不少相互推诿嫌疑的,但就偏偏没见识过争先承认自己杀人的。
顾淮晏面色仍旧一片淡色,似乎两人的行止皆在他意料之中,他看着秦倦,道:“周玮虽将谋害洛筝的手法描述得相差无几,但尸首之上的伤口与他所述的凶器无法对契,这一点已经招人怀疑。查出谁是凶犯是迟早的事,但蓄意扰乱官府办案、混淆视听亦是重罪,若是本候最终查出周玮无弑人之嫌,他亦是要因他自己的行为而吃些苦头。”
秦倦听罢,遂是有些着急地起来,眸眶急红了,气息有些乱:“是我杀了洛筝,动机极为简单,我怀疑洛筝与那周玮早就有染,从她见到了周玮的那一刻开始,但凡在吃穿用度的方面,她皆会第一时间考虑到他,我虽明面上与周玮交好,视他作弟弟,但私底下委实是嫉妒得紧。事实证明,我的怀疑全无错误,洛筝与周玮果然有染,洛筝生得孩子便是周玮的!”
秦倦因是处于盛怒之中,遂此他错漏了周玮眸中那一抹的惊愕之色,周玮盯住秦倦,倒吸了一口气,身子几乎脱力了一般,字音几乎是从齿隙之中迸出来:“秦大哥,你莫不是怀疑筝儿怀得是孩子是我的,所以,你才对她动的手?”
秦倦似乎是得胜了般,看着周玮,露出了得逞般阴冷的笑:“你终于承认自己是在替我顶罪了?”
此刻穹空之上滚落了一道闷雷,风雨钻入堂门,周玮的身子离门稍近,他的面容一片冷漉漉的湿凉,他喉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解释,但最终,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了一句尽是冷意的话:“秦倦,你根本就配不上筝儿。”
周玮交代完,也就是变相承认自己是替秦倦顶罪的事实。顾淮晏神态沉淡,缓缓看向江虞,江虞让两位衙差一左一右将周玮带出了偏堂,周玮心知自己纵使无罪,但因刚刚那些行止扰乱了官府对案情的判断,他难逃一罪,但面上并无丝毫如履薄冰之色,他神态仍旧平淡。
此刻,偏堂里唯一要审的嫌犯,只剩下了秦倦一人。
经过刚刚那一茬,秦倦老老实实地把自己杀害了洛筝的罪过详细交代了一回,他的述罪口供里完美对契了验状里每一处细节,只是,当顾淮晏重新问起是谁向秦倦透露了洛筝在恒生客栈的风声之时,秦倦却是温温吞吞不愿作答,只道是“一位与洛筝相熟的友朋”。
顾淮晏眸色蓦地沉了下去:“这位友朋便是是林老夫人,可对?”
秦倦骇然地看了顾淮晏一眼,牙关咬紧:“不……不是她。”
顾淮晏道:“你寻到洛筝所栖住的客栈,一入屋,便撞见她与周玮在同一屋檐下,这种事未免过于巧。此外,客栈的掌柜说见洛筝姑娘下楼来结账,若敢问你是如何伪装成洛筝瞒过掌柜的双目?”
秦倦被噎得答不出话,额际滑下了涔涔冷汗,沉默良久,他似是妥协一般,说:“洛筝去客栈与周玮幽会一事,确乎是我娘跟我说的。但若是没有我娘,我迄今为止还被蒙骗在鼓里!”
顾淮晏看着他,似乎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人,他话锋一转,凝声问:“你杀死洛筝的凶器是什么,藏之何处?”
秦倦道:“我是用一根银钗杀死了她,那根银钗被我娘抵押给了客栈了。”
顾淮晏忽然心头一阵惕凛,林老夫人是帮凶,她现在见秦倦被押,极有可能踅回那客栈销毁凶器,他旋即吩咐江虞:“现在遣人去恒生客栈——
刚准备吩咐,那官舍内的侍役忽然大步从外院奔了入内:“侯爷!出事了!景姑娘屋子的门虚掩着,她人不见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堂门之外传了一身撕裂般的马蹄声,下一瞬,简烨满身雨汽地冲入内,万分焦灼地道:“侯爷!景桃被那林老夫人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诸位小可爱,今日份更新奉上啦爱你们嗷,么么哒!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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