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珠手串一共有12颗珠子,代表着佛家所说的“十二缘”,此时手串掉在地上的深褐色血液中,珠子浸了血水,又滚到地面上,沾了不知多少灰尘,有凹陷起伏,那是珠子上的阴刻,因为灰尘的缘故,刻的图案看不清楚,只依稀能够辨认出来,刻的是字样。
少女怔怔地看着佛珠手串,面上的神情快速变换,一开始是震惊,慢慢变得悲恸难忍,最后有恨意从眼底流出,流到满脸。
她抬起深陷在血水中的脚,一步步淌过地上蔓延的赤色河流,来到那串佛珠手串所在的地方,她看着面前沉默不动的人,眼底渗出与衣摆上一样的血意。
“皈寂,何至于此?”
画面落到那个男人脸上,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可惜里面没有一丁点感情,又冷又淡,像是用最锋利的刀刻出来的眉眼,死沉沉的。
男人凝视着她,薄唇微启:“沫燃,命有定数。”
那少女,即沫燃浑身一震,她原本还可以保持些许理智,此时竟像被男人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了,脸上浮现出痛色:“皈寂,什么是命,什么是定数,你带人屠我全族,毁我故里,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话音刚落,她一巴掌挥下,直接打得皈寂偏过了头。
带着灵力的掌掴声又重又沉,淡金色的碎光映入眼眸,将男人眼角脸侧滑落的血珠遮掩下,直到血渗入地底,都没有引起你任何人的心疼。
这苍生大道,命中万千,都说一切有定数,但人做的事,又怎能怪到命上?
“巫族人利用蛊术伤及无辜,我佛慈悲,替天行道,今日为苍生无辜讨回公道,修真界众仙家一致决定,你能理解是最好的,若是不能……”他眉眼中起了一簇轻微的火,在沫燃盛怒的面容上流连,最后将自己烧成一捧残灰,“那我,无话可说。”
“苍生的命是命,凡人的命是命,难道我族中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沫燃张开手掌,掌心出现了一柄金色的横笛,那与市面上常见的可以吹奏的横笛不同,这玉笛一端削尖,宛如箭矢,上面有金色碎光流转,噼里啪啦地响着,那赫然是狰狞的杀机。
“你的佛有多高义?他的慈悲能不能分一点给我的族人?”
皈寂不语,缓缓阖上眼皮。
沫燃抬起胳膊,手中的玉笛仿若一柄匕首,尖端抵在皈寂的心口上,质问道:“我族人久居巫域,少数入世,有擅长鬼阎罗等蛊术的人,也有隐姓埋名悬壶济世的人,你只知他们伤及无辜罪该万死,可曾想过也有人功德深厚,该有个安然的结局?皈寂,你摸摸自己的心口,那上面还有我族人救你的痕迹,你怎么能,你怎么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做出这种事?”
皈寂睁开眼,他瞳仁的颜色很淡,半垂着眼皮扫过来一眼,像蒙着一层晦暗的冷光,这层冷光遮住了深藏于底下的情绪,只露出一点似有若无的哀戚。
“退一万步,稚子何辜,你要讨的债不在那些作恶之人身上去讨,为何要对没有作恶的人下手,难道只是流着一样的血,就该为此送命吗?”
“不愧是情谊深厚的朋友,说出来的话都差不多。”
旁边突然出现一道声音,拿着剑的修士走过来,他们手上的剑还在往下滴血。
沫燃冷眼看过去,握着玉笛的手用力,指尖紧绷,骨节泛白:“滚出去!”
“滚?你还认不清自己面临什么样的局势吗?如今巫域已破,巫族人都该死!你们当初在凡间犯下多少罪过,今日都该一一还回来了。”
其中一个修士一剑挥下,剑上未干的血落到沫燃脸上,剑尖在地上的尸体脸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沫燃,你之前说稚子何辜,这句话也还给你,常安城近百名幼童,都死在鬼阎罗的手上,稚子何辜?稚子何辜!”
沫燃呼吸一窒,她认识这个修士,他们萍水相逢,以前经常一起切磋,这人师从三槎剑峰,姓常名越,正是常安城人士。
被常越一剑划破的是一具少年尸体,巫族人都生得一副好样貌,少年清秀,此时脸上多了一道伤口,面容有些狰狞,他大睁着眼,好似在无声注视着眼前的人。
沫燃浑身发抖:“常越,逝者为大。”
常越恨道:“巫族人不配。”
“我也是巫族人,你们怎么不来杀了我?”她手中玉笛金光流窜,已是怒极,战意起。
人群中有修士道:“你放我们进了巫域,整个巫族都完了,你不过弱质女流,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留下你也翻不起什么波浪。”
一直垂着眼皮的皈寂突然抬起头,看了说话人一眼。
沫燃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愧疚,为那句“你放我们进了巫域”。
巫域远离世间,依据法阵沟通两地,凡世之人若是想进入巫域,必须得到巫族人的允许,但巫域是巫族人最后的庇护港,巫族人与巫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使族人中有□□熏心之人,也不敢用巫域换自己的荣华。
是她,是她为了一个人,给巫域带来了祸患,给她的族人招来了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