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段十令尚未加冠,脸上仍带着青年的朝气,他生得端方,给人一种极为可靠的感觉。
九方渊拍掉手上的糕点残渣,冲段十令问好:“师兄。”
段十令点头应下:“要不要师兄陪你聊聊天?”
“师兄想聊什么?”
他坐得端正,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腿上,像是应对长辈提问一样。
段十令拍拍他的肩:“师兄弟之间随便聊聊,不必拘谨。”
九方渊浑身一滞,捏着衣摆的手愈发用力,还好段十令很快就收回了手,不然他无法保证自己能忍着不把肩膀上的手甩下去。
他低下头,看着段十令搭在膝头的手,那是一双握剑的手,骨肉匀称没有瑕疵,一看就是好生爱护的,九方渊想象着自己用刀割开段十令手上皮肉的画面,鲜血流个不停,他心中快意,将刚才段十令触碰自己带来的恶心感觉冲淡。
“师弟,你怎么不说话?”段十令问道。
九方渊长出一口气:“我没事,只是腿麻了,师兄刚才说什么?”
“应该是一路上过于劳累所致,你顺着膝盖往下敲敲腿,别太用力,好好放松一下。”段十令嘱咐完,盯着他敲腿,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师弟你年纪不大,孤身一人拜入沧云穹庐,会不会思念家中亲人?”
九方渊动作一顿,平静道:“我是孤儿。”
面前的人神色落寞,段十令这才注意到,九方渊身上穿的并不是多名贵的衣裳,还不太合身,也就是普通人家的布衣,里子加了层棉花,看起来单薄得很。
段十令心中不忍,从储物袋中取了件厚袍子披在九方渊身上,宽慰道:“以后沧云穹庐就是你的家了,师尊和师兄都是你的亲人。”
九方渊攥紧了袍子,展颜一笑:“那以后要麻烦师兄多多照顾了。”
“不麻烦,都是一家人。”段十令笑道。
两人并肩坐在一起,因为九方渊的家世,段十令对他怜爱了几分,讲了不少关于沧云穹庐的事,言辞恳恳温和有礼,俨然一个值得信赖的好师兄。
九方渊对此早有预料,他与段十令在同一个宗门下生活了几十年,虽不清楚段十令是什么时候对他生出了加害之心,但能确定初入宗门时段十令对他的照拂不是虚情假意,那时的大师兄是真心护着小师弟的,但也仅仅是那时,事实证明,所谓的“一家人”只有他自己当了真。
段十令简单讲了点关于修行的事,好奇地问道:“师弟可有想过日后要修什么道?”
九方渊被问住了,上辈子他稀里糊涂入了道,忙着修炼没细想过这事,等到后来身中寒毒骨钉,有了时间,但已经没有想的必要了。
想起以前的事,九方渊心情沉重:“我不知道。”
段十令主动揽下错:“怪我,你还没渡体开窍,想这事确实早了,是师兄思虑不周。”
九方渊思忖片刻,道:“说出来不怕师兄笑话,渊自幼孤苦,于修行上并没有太多想法,只想安稳过完一生,不受颠沛流离之苦。”
段十令喟叹出声:“这有什么好笑话的,人各有志,修不修行怎么修行都是你自己的事,无论如何,师兄都支持你。”
他话音刚落,鹿云舒和苏长龄两人就过来了,苏长龄对着九方渊歉疚一笑,依着鹿云舒的意思,寻了个借口把段十令拉去旁边。
两人一走,九方渊立马扯下身上的袍子,他今晚只是想表明自己于修行上无意,让段十令放松警惕。
顺便卖个惨,让他的好师兄心生怜爱,然后才好进行下一步。
若依着上辈子的轨迹,他修行大成后杀死段十令也不在话下,但那种死法太便宜他的好师兄了,段十令求权求势,最好是在对方即将得到时将一切夺走,从至高处跌下深渊的落差感,他想让段十令好好品尝一番。
鹿云舒正拿“九方渊特别好看”洗脑苏长龄,一转头就发现段十令凑到了九方渊身边,两人相谈甚欢,看样子他家阿渊距离被拐走就差一咪咪了。
趁他不备,拐他阿渊,段十令心好脏!
鹿云舒急得额头冒汗,不知该怎么提醒九方渊,总不能直接说你师兄将来会联合外人弄死你吧,就算他敢把一切和盘托出,估计九方渊都不会相信,还会以为他有病。
再者,穿书文学说了,捂紧马甲是第一要义,不然就会被当成夺舍的人咔嚓掉。
小团子看向自己的眼神没有丁点恶意,那份澄澈的纯然令九方渊一怔,这种不掺杂其他东西、单纯溢满关心的眼神,他已许久没见过了。
只是鹿云舒表现得越真诚,九方渊心里的疑惑越重。
虽然鹿云舒看起来不太聪明,但嘴还挺严,翻来覆去车轱辘话,甭管是旁敲侧击还是直接问,都没套出有价值的信息。
看着鹿云舒脸上焦急的神情,九方渊福至心灵,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