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地狱级,白天新手级。
经历了一晚上折磨的玩家们都有些崩溃,赵铁柱是困得睁不开眼,孙狗蛋则是精神恍惚还没完全恢复。郑杜娟的状态还不错,她提供的情绪值是倒数第二,那倒数第一是赵铁柱。王二麻经过昨晚的梦境循环后整个人都有些麻木,具体表现为看不得“黑、灰、红”色彩。至于李翠花……
她整个人都很虚脱,购买的道具已经用得七七八八,对各种虫子也有了更深的恐惧与仇恨。她永远忘不掉踩到各种虫子的触感,忘不掉被虫潮包围的恶心与绝望。哪怕那只是幻境,她清醒以后躺在床上也没再被拉进去,但她依旧睡不着,反而一直被虫潮噩梦困扰。像现在,哪怕跟玩家们交流信息,她也忍不住警戒周围和地面,总觉得会有小虫子蹿出来。
“明天,明天一定要通关。”李翠花神情恍惚地喃喃道,“如果明天通关失败要继续等下去……我就自杀。”
虫子、虫子,她能坚持一夜,能坚持两夜,但这前提是第三天有通关的希望!可如果要她真的要经历七天……救命,她愿意付出500积分的代价。
“只是一些虫子而已,你都说是幻境了,当它们不存在不就行了吗?”赵铁柱有些难以理解。
李翠花盯了他一眼,“那我跟你换。”
“哈?这玩意还能换的,要真能换,换就换呗,虫子有什么可怕的。”赵铁柱想,他小时候抓多了各种虫子,比起现实存在的虫子,肯定是灵异鬼怪类更加吓人吧!
慕安柒坐在屏幕前点了点头:“那就换一下吧,第二天夜晚的难度调高点。对了,其他玩家夜晚的试炼也调换一下,不然他们习惯了昨天的幻境今晚就榨不出大笔情绪值了。”既然剧情时间缩短,那就得争分夺秒地压榨情绪值。
至于白天……还是得让玩家们休息一下恢复过来,如果一直被吓会变得麻木,还会让玩家破罐破摔,反而不利于情绪值的压榨。每一波压榨后给玩家们一个缓冲、恢复期,下一波就能压榨出满满的情绪值!
“击杀恶鬼真的挺简单的,只要熬过去就好……”慕安柒深沉地叹了口气,当然,在玩家们见到恶鬼之前,还会被迫参加由不愿透露姓名、佩戴黑白面具被黑斗篷包裹全身的“NPC”组织的“社死表演”联谊。绝对没有任何危险,只是可能会伤到他们脆弱的心与经不起再多摧残的纤细神经罢了。
不过,在玩家经历过第一个夜晚后,一定会对未来的夜晚感到十足的恐惧,说不定还会对最终BOSS“山神”有什么过于强大的认知。也不知道他们真正上山后发现只用来几个表演然后杀恶鬼就能通关会是什么表情,但不管怎么说,通关时肯定也能再收割一波玩家们的“无语”情绪?
“应该不会有人死吧?毕竟都是精神伤害……”慕安柒迟疑着想道,如果吴三笙来到这个副本绝对是无敌的存在啊。
“玩家不知道你的布置。”季淮初把玩着慕安柒发梢轻声说,“你没有留下让他们了解副本的线索,他们对这个游戏只能不断地被动接受,承受更大的心理与精神压力。”
慕安柒沉默了,她代入自己进入这游戏想了一下,感觉改版后的这游戏比之前戏剧师弄的“命运戏剧”还要气人。啊,如果她被弄进虫子幻境……
“我必须买精神防护道具了!”慕安柒打了个寒颤,“等这游戏结束我就返回涅槃空间去买!我还要买燃烧丨瓶!”
谁知道黑镜旋涡里有没有爱虫子的执念鬼或是精通各种恶心人幻境的鬼啊!
季淮初拍了拍慕安柒的背以示安抚。
游戏里的玩家们尽管还想探索到一些关于山神成亲的消息,又或是这村子曾经出过什么事,但很可惜……什么都没挖出来。戏剧师看着玩家们各种绞尽脑汁获取情报模样难得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游戏结束后我再完善一下剧情和背景吧……”起码得给玩家们留下些线索,唔,或许可以设置一个以她为原型女鬼在村中游荡,白天也能出现。能不能了解到线索就看玩家们是怎么行动的了。
解除污染的山神神水最好也不好设置在山上了,还是让玩家能想办法获得比较好。可以在村子里设一个山神庙,需要通过几个试炼再击败镇守神庙的BOSS就能获得神水解除污染。这样一来也能让玩家更多的探索游戏,延长游戏时间。啊,不过她现在的能量还不太够,等这次游戏结束后看看评价再决定要不要立刻修改吧。如果能量不够……先混几个游戏积攒一下也行。
戏剧师是想不断完善游戏、创作出既能赚钱又有趣的戏剧,最好将命运线描绘出来。但她如今能力有限,脑子里的想法也有限。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季淮初,季将军倒是提过,如果游戏情况不错的话,她会给自己一个令牌,让自己去其他鬼怪的游戏里体验一番,取长补短。说实话,她还是很期待的。
幸福、温馨、安全的白天还是过去了。
郑杜娟叹了口气,慢悠悠地朝家中走去,不管今晚会发生什么她都会好好休息,毕竟明天是通关的关键了。如果今晚不是幻境而是鬼怪袭击……那她就躺平认栽。
直觉来说,她觉得她今晚应该不会遇到跟昨晚一样的剧情,毕竟以游戏的恶趣味……如果每晚都遇到一样的幻境,玩家应该会很好就抵御了吧。既然是幻境,不管遇到什么都保持冷静,沉着应变就好。
极为平常的吃完晚饭,郑杜娟勤快地洗了碗然后烧水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回屋休息。她躺在床上,黑夜漫长而寂静,她期望睡着却难以入眠,只能意识清醒的假寐。无尽的黑夜将她包裹,紧接着,她听到屋外开始有了声响,像是打闹,又像是有人来回踱步似的。郑杜娟面色平静睡得一脸“安详”,全然不为所动。外面的窸窣声大了起来,仿佛是发生了什么争吵,她听到花瓶打碎家具翻倒的声音,然后是一声女孩儿的哭泣与尖叫,怒吼声愈发大了,女人与孩子的哭声也愈发凄厉——
是她回忆里的声音。
郑杜娟睁开了眼,她定定地望着屋内天花板,深深叹了口气后翻身再次闭上眼睛。这段回忆确实是她童年的噩梦,能激起她最大的怒火与不甘,她一直敢怒不敢言,屈服于暴力之下,她甚至开始变得有些麻木,会对妈妈更加生气,却也气自己没有能力。一直……持续到她长大,持续到那个男人烂醉如泥地回家,因为妈妈出来迎接得慢了一些而对妈妈再次拳脚相加,也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怎样,那个男人这一次抡起了酒瓶——当惨叫声、泪水、酒水与血水混合着流了一地时,徘徊在卧室门口的“郑杜娟”忽然就冷静下来:她这一生似乎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没有灿烂的回忆、粉红的暗恋、甚至没有安全轻松的童年,她的世界仿佛永远是阴天,永远伴随着争吵、哭泣与暴力。
家庭的不幸令她在学校也抬不起头来,她自卑、怯懦、缺失勇气,不知道如何与同学交际,甚至不敢大声说话,因为在家里这样会挨打,她是最孤僻的那个人。可是,在那一刻,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郑杜娟”忽然就无比的冷静,她径直去了厨房,颤抖的手与发软的腿在这短短两分钟的路上忽然就不再颤抖。她拿起两把刀,一柄菜刀和一柄水果刀。
她从未那么镇定过,持刀、走出来,她看见妈妈抬起头来,披散的头发下是张满是血污的脸,她看不清妈妈的表情,不过这也没什么,她举起菜刀,狠狠朝背对着她似乎要冲上去给倒地妈妈一脚的男人砍了下去。
砍在后颈脖子上,她力气不大,一刀下去男人甚至没反应过来,下一秒才痛呼着用手摸向后脑要回身抓她。郑杜娟并没停手,很快是第二下,一直到男人不再反抗,她才拿起了水果刀。
她是自杀的,在男人死得不能再死之后。她平静的报警、为妈妈叫了救护车,甚至在等待期间她平静地写了一份“遗书”,简单陈明了事实。当握起笔的时候,她的手才再次颤抖起来,她的大脑却无比兴奋且镇定,她不是害怕,而是轻松。
她世界中的那片乌云终于散去了,她在阳光下迎来死亡。
“是噩梦,也是美梦。”郑杜娟翻了个身,逐渐睡了过去。门外,两名难以名状的怪物逐渐消失,与它们一起消失的还有浓稠到没有一丝光亮的黑夜。
并不害怕虫子的赵铁柱是被滑腻冰凉的触感惊醒的,他有些呆怔地抬起手,就看到一只超肥的水蛭睡在他胳膊边,正吸着他的血。他吓得猛一挥手,就看到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蜘蛛从他袖子里掉落,他撑着床猛地坐起,一手摁碎不知多少不明虫子的白色小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