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师在一旁奏起笙箫丝竹之乐,席间众女赋诗填词,咏颂春意,一时之间娇声软语,言笑晏晏。
有青衣婢女入席添茶,行至主座前,谢夫人驻目打量,讶然笑道:这是阿嫄吧。
王珣的目光倏地转过来,王嫄视若无睹,恭敬地向谢夫人行礼,谢夫人好。
谢夫人颔首点头。
王珣眉头皱起,沉下脸问道:怎么不是婢女过来?风怜呢?
风怜是清澜院的掌事婢女,理应早就安排好奉茶婢女侍奉于宴席两侧。
王嫄复又向他施一礼,低声解释:是阿嫄擅作主张过来,想沾沾今日迎春宴的喜气,兄长勿怪。
春暖乍寒,薄薄的日光下,青衣少女肤如莹雪,眉眼娇怯,让谢夫人想起早晨出门时,在新柳梢上看到的那只颤颤啼语的黄莺。
叫人不由自主心生怜爱。
王珣面上仍有淡淡不悦,谢夫人揣测,许是生气庶女不请自来,坏了宴会规矩,遂移了话题打趣道:今儿来了不少贵女,三郎有没有挑花了眼。
王嫄接话接得极快,杏眼含笑,若水盈盈:兄长真是好福气。
王珣的脸色更难看了,声音平平两个字:下去。
王嫄看他一眼,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谢夫人倒没注意到这两人之间的暗波汹涌,她还在顾自凝目打量王嫄,以过来人的语气惋叹道:阿嫄的身段是个好生养的,可惜如晦是个榆木脑袋,只想守着晋陵一个。
她顿了一下,笑了笑:不然,我还真想讨阿嫄给如晦做个美妾。
王珣和王嫄俱是一怔,王嫄佯作惶恐之态,低头说:谢夫人抬爱了,阿嫄卑贱之躯,不敢污二公子的眼。
王嫄为了躲避崔家老叟的婚事,向谢二自荐过枕席,这事谢夫人听说过。
若是放在从前,谢夫人定是看不上庶女狐媚郎君的这种下作行为,只是经过晋陵这一遭,她对少年人执迷不悟的情事也看开了。
谢夫人对王嫄道:你也是个胆大的,是我儿太守规矩了。
不待人回话,王珣这边微微一笑,若不经意状流露出三分高傲的意态。
他说:有晋陵公主珠玉在前,二表弟哪能看得上鱼目俗物,姑母说笑了。
我倒忘了,三郎美婢众多,也是个眼光高的。谢夫人乐呵一笑,似想起了什么,正色询问:崔家和桓家都给我通了口信,想送几个美貌庶女予你为妾,待正妻进门,妾室再过明路,三郎你意下如何?
王珣缓声:此事不急。
也是。谢夫人点头,目巡席下一众贵女,又问:那嫡妻之位,你可有人选?
王珣声色不动,笑着反问:依姑母看呢?
王谢两家到你们这一辈也该联姻了。谢夫人肃容,盯着席下静坐娴雅的素衣女郎,以目示意道:我看阿婉就不错,端庄淑女,贤雅大方,与你相配正好。
谢夫人口中的阿婉是谢婉,谢家嫡脉三房的女郎,谢暄的堂妹,是建康有名的才女。
谢婉出身高贵,喜梅兰竹菊,性情高雅,精琴棋书画,才貌双绝。
王嫄不愿再听,手持瓷壶,敛首退下。
乐声悠扬,人声喧哗,她还是一下就听到了王珣温润如玉的声音。
他回答:一切听姑母安排。
脚步顿了一下,王嫄迎着初春薄凉的日光,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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