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龙卓然才黑着脸过来了,再然后,她看到监刑官迫不及待的宣刑。
那柄大刀已经抡起,她的心咚咚地狂跳不止,小说上,这个时候总是有人骑着黑马喊“刀下留人”,长笑不信神话,但总希望有奇迹发生,她闭上眼虔诚祷告。
“刀下留人——”正想着,便真的听到了这个声音,她睁开眼欢天喜地找人,却发现龙卓然、监刑官、以及众多兵士都铁青着脸看着她,长笑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在不知不觉的说出来心里的话。
大刀又重新抡起,那明晃晃的刀刃对着她呲牙咧嘴的笑,长笑的心跳几乎蹦了出来。
不要——她忽然尖叫。
话音未落,眼前无数片雪花忽然变成黑色的天幕,她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龙卓然一手抱着怀里的少女,一手拉着缰绳,神色复杂的看着场中央,半晌,他对着那方向轻轻一颔首,低过头,对着诚惶诚恐敢怒不敢言的监刑官道,“继续行刑。”
而后扬鞭策马,漫天风雪越刮越大,他闭上眼,不辨来路的狂奔着离去,耳际,轻轻飘荡着若有似无的声音。
卓然,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我也不曾怪你,只是请你看在师徒一场,不要伤害卿卿……
或许她真的曾经错过,但,现在的卿卿是个好姑娘……
好姑娘……
二二
十一月二十日,梅将军通敌卖国罪证确凿,被秘密处死,消息一传出,各国皆惊。同日,清泽新帝莫仰宸登位,号宸帝。
二十三日,清泽的宸帝以战胜方求和,金闶的文帝允之。
二十四日,清泽退兵至本国境内。
二十六日,双方签署了停战协议。
戏剧性的战争落幕,梅花点点,寒冬已至,长笑把自己关在屋里闷了几天,再出来时,禁令已经解除,于是,在跟龙卓然说过后,就去了同泰客栈。
真的好想离开,想的发疯。
云珑凑到她耳边悄悄道。“姐姐,要不干脆就这样甩手一走了事?”说完,他又自言自语地否定。“不过,被追捕的日子也很难过!算了,还是谋而后离比较好。”
她笑笑,从堆成山的帐单上将头抬起,然后又落回去。
感谢就业压力严峻的二十一世纪,感谢颇有危机意识的阿斐同学,使得向来懒散的长笑跨系辅修了会计学,虽然到最后没有拿到毕业证,但好歹能摸索着能看懂这账本。
想到阿斐,不免会想到那些久远到她以为是石器时代的往事,真是奇怪,那次大醉后,她好象很少想起以前,就算是想到,却觉得模糊而遥远,故事还在,感情却飘远了,似一夕之间终于明白,过去的便永远不会回来。
长笑摇摇头,终于将心思定在账本上。
帐目很清晰,从帐面上几乎看不到坏帐,问颜大娘,大娘说这是因为每三个月,大哥就会抽着盘点各铺子,所以,各家商铺基本上也养成了月月盘点的习惯,坏帐死帐在上报后,都可以自行消掉。
然而,这般清晰的帐目却清晰的显示出从今年一月到十月,大部分流动资金被一点一点抽调走,特别八月之后店铺的运营全靠赊帐进货。
也就是说,目前梅家已根本不需要别家打击,若没有大笔的资金将此漏洞添上去,便会自行崩溃倒闭。
心目中模糊的假设好象已经成型,忽然明白梅卿书说的顺其自然是什么意思,想必他们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所以才把所有的钱抽调走,只留一些空壳子和大笔的债务等官府接收。
可是,还有一处奇怪的事,那就是并非所有家都是如此,比如京城这六家,还有某些城镇里有那么一家却显示不仅没有支出,反而有少量进项投资。
长笑正支着头试图理清思路时,龙卓然正阴沉着俊脸看着桌上的一封密报,看罢,他忽然冷笑着对站立一旁的辛禺道,“梅家那大小俩狐狸应该跑掉了。”
“看来他们早有准备。”辛禺略一思索,问道。“那么多探子,不是都回报没动静吗?他们什么时候做的动作?”
“他们倒也聪明,利用那些探子传些假消息。”龙卓然将密报递给他,很快的便将怒气隐于锐利的眸子当中,他随意地说,“你看看,各地凡是跟我们有联系的铺子都毫无动静,而同城的其他家则悄悄的将钱财运出,再加上那段时间梅家丫头在京里,她的一举一动分散了我们大部分的注意。”
“就这么看,梅家嫁女儿想是降低朝廷的戒心。”辛禺一贯微笑的表情不见了,他苦笑这总结。
龙卓然点点头,琥珀色的眸子里喜怒不辨,他定定地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地说,“这次我们倒是输的很惨!”
“也不尽然。”辛禺把玩着壁柜上的琉璃彩雕道,“别忘了,梅家丫头还在我们手里,若她还有价值,就留下,要是没用——”他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微笑着说,“那就杀鸡骇猴给那俩狐狸看看。”
“先不要。”龙卓然快速说,看辛禺诧异地眼神瞟过来,才淡淡解释,“我答应过梅老将军,若这梅卿卿未做伤害我朝的事情,便不主动对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