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鸳位于锦州南,而单单到达锦州,便是用了十余日。
风餐露宿,一身白衣有些染灰,或者是已经到达目的地,而再没有九天门的追踪,也没有巧遇地狱门的经历,除却墨昔尘迟迟未来与二人相会,没有别的麻烦降临。
白锦舒了口气,大踏步地朝着城门口走去。
苏袖伸手摸了摸小马的鬃毛,缓缓地跟在其后。入城之前白锦曾经在空中捉到只白鸽放了回去,她还以为是白锦闹着玩,却原来是通知了长天坊锦州堂的人来接应,城外已经等候了数人,一看白锦到达,纷纷迎了上来。
“恭迎公子大驾,前日收到公子信的时候,可将我们掌柜的喜坏了。锦州地处偏远,难得能见到公子一面,掌柜的如今正在收拾房间,等候公子前往。”
白锦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皱眉说道:“林枫怎生一直如此铺张。”
苏袖一跃,落在白锦身边,她转身介绍:“这是我的小娘子,你们好生伺候着。”
苏袖忙慌收了好奇的眼光,先学着所谓小娘子的模样,羞羞答答地福了福,抬头看向前方诸人。
一位眉目慈祥的长者,颇有几分掌门风范,身着青莲色锦缎褂子,是锦州堂的掌事儿,名唤林朝西,林老爷子名义上归于林枫掌柜管,却实实在在是锦州堂的真正当家的。林枫是其一手培养起来的养子,林老爷子年纪大了,才将锦州堂交给了林枫。
正如他们所说,如今的掌柜林枫正在收拾着锦州堂,等着惜香公子的到来。
白锦从腰间抽出她那把惯常使的小扇,在手中晃着,口中说道:“林枫怕不是藏了什么不能让我瞧的勾当吧。”
林朝西捋了捋胡须,笑得暧昧,“林枫么,那些个小九九恐怕真瞒不过公子您,只是这次当真是误会他了,他听闻您带着未婚妻来到锦州,正安排人收拾厢房,务必要让嫂夫人住得舒舒服服,他的原话。”
苏袖会意一笑,虽然被旁人扶着的感觉着实有些不适应,可为了惜香公子未婚妻这颜面,她还是得端出架子,柔柔地说着:“还真是让诸位劳心了。”
林朝西忙慌转身拱手,“哪里的话,夫人稍候,轿子一会儿就来。”
她愣了愣,旋即看向白锦,这般富贵的场面可真是好些年没体验过了,白锦走来,牵过她的手轻声道:“便好好受一回。我的公……夫人。”
难得她居然一时失神,险些吐出公主二字,苏袖掐了掐她才教她反应过来,二人不觉相视一笑,默契十分。
这番情景,倒是让周围人以为惜香公子与他未婚妻之间的感情十分难得,在外人面前都如此鹣鲽情深。
小轿摇摇晃晃,苏袖坐于其中倒有了些恍若隔世的感觉,似乎在很多年前,自己还是被抱在怀中,走过宫前龙尾道,穿过长廊。她透过轿子小菱花的窗格,看向外方。
锦州地处西南,坐落于九峰山脉东麓。遥遥就能看见层峦叠嶂的山峰,而两旁都是古朴别致的商铺,多为二至三层木质、上盖青瓦的小楼。锦州的男女皆是民风奔放,大凡相携出行的女子穿着轻薄,有细语绵绵的,有放声大笑的,毫不芥蒂外来者眼中露出的好奇。
江湖儿女若是潇洒些,还可理解;而锦州这城,便是让人感觉洒脱得紧。尤其是入了城之后,四周都是扑鼻的香气,恐怕与锦州本是香料盛产之地有关,也难怪其博得了一个香城的美誉。
不多时,轿子停了,白锦持扇掀开帘子,扶出苏袖,指着面前一个上下二层的华丽小楼,一边蹙眉看着门口挤眉弄眼的男子,一面笑着转头说道:“这便是我长天坊的锦州堂了,小娘子以为如何?”
苏袖颔首,“十分富贵。”
白锦摇头指着门口忽然苦着脸的清秀男人,“这富贵当真是这小子招摇过市,与我无关。”
苏袖领悟,或者这便是他们方才口中的林枫。果不其然,的确就是林枫大掌柜的。其人也如白锦所谓,红色绲边银色的长衫,衬着阳光亦在闪闪发亮,衬着白锦所写被镀了金的长天坊三字,简直充满了铜臭气。
林枫还是苦着脸说:“哪里有招摇……我已经……”
白锦叹气,“你已经撤掉了不少,比如两年前门堂前那尊从海外购来的宝石缀玉佛,你肯定在我来之前就给挪到后堂去了。”
林枫慨然,“然也!但是我实在觉着这尊玉佛多好看!不放在前堂太可惜……”
见白锦的眸光渐渐变凉,他的话在尾音处渐渐软去,瑟缩了下变转话题道:“厢房已经准备好了,要不然让嫂夫人先休息休息?”
白锦侧头看苏袖,她正四处张望,显然是十分好奇,眉眼间的确累得够呛。这些日子明显也没将其养胖,反倒因为连日赶路真的瘦下几分,她点了点头,“先送袖儿去歇息,我有些事儿与你商量。”
林枫忙慌走出柜台,谄笑着对苏袖说:“嫂夫人与我去后园歇息。”
苏袖点头应下,回头看看白锦,她已然让林朝西取出账本,开始核看福州堂的账目,扭回头来软软叹了口气。
林枫问:“嫂夫人为何叹气?”
苏袖摇首,“只是因为有些心疼她,我可以休息,她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