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季坤抱着季二叔的大腿,痛哭流涕:“爹,你别赶我走,我不敢回去,我怕死人。我也没钱给他们买棺木,我就你和我娘了,你别赶我,我以后听话还不行吗?等我娶了媳妇,你还有孙子抱。”
&esp;&esp;季二叔冷冷地笑了,他可真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人,生出这么个败家玩意儿来,不像个男人,没有半点担当,活在这世上就是浪费粮食的,他索性就打死这个东西,也省得他老在自己眼前晃悠污了人的眼。左右看了眼,抄起靠在角落的扁担就像他打过去,季坤没想到爹会下这么重的力气。一时被打的抱头鼠窜,实在是被打的疼的,季坤抬起手握着扁担挡了一下竟是把爹推到在地上。冬天的土地有多结识他们这些和田地打交道的最清楚,年纪大了的人最不经摔,只听好大的一声响,季二叔已经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了。
&esp;&esp;季二婶当即就吓傻了,指着季坤哭骂:“他可是你爹呀。阿坤,我真是白疼你了,我事事为你挡着,我只是求着给你一个机会你能变好,谁知道你半点不知悔改,我真是对你失望透顶。你爹说的对,是我害了你,我就不该什么都由着你惯着你。你年纪不小了,却还这么无法五天。我们的田地家当全给你还了赌债,我一直怕季亮抢走你应该得的东西,所以我不敢和他亲,他那么懂事我不是瞎子我看不出来吗?季坤,我为了你一直当恶人,你知不知道我多少次就差点忍不住了,我想把季亮当我的亲儿子,你爹不知道,他只当我心冷,可我的心是肉长的怎么能冷?季亮因为你伤了肺成了废人,我心里更是揪着的疼,他比你这个亲儿子强多了。我对你抱有太大的希望,却把我们老两口的命都快熬干了,你太可怕了,你走吧,你要是有良心就去请韩大夫,要是不愿意,记恨我,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找人去。”
&esp;&esp;季二婶费力地将人往屋里扶,季坤想帮忙却被推开了,他看着像是睡着了的爹,突然想起儿子的惨样,跌跌撞撞的跑到韩大夫家请人。韩大夫在家里对他们一家子的事略有耳闻,背着药箱一边赶一边数落:“你也别怪我多管闲事说话难听,季坤,你家里自打你回来就没消停过。好好的一家子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你呀,让我怎么说你的好?好不容易从前边留了条命回来,给了谁不是赶紧好好的过日子?你倒好,你当你的运气是用不完的吗?一个劲的不知轻重的挥霍,我真是……”
&esp;&esp;季坤跟着走到院子口却不敢进去了,他怕爹也因为他死了,一直站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娘欣喜的喊声他才转身离开。在战场上见多了没有呼吸的死人,他怕,总觉得他们迟早要把他的拉走,怎么办?他要去哪里?
&esp;&esp;走着走着居然走到了眉娘家的院子前,他看到她端着水盆倒脏水,看见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回去啪地一声将门关紧了。原来像她这样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女人也嫌弃他啊。
&esp;&esp;季坤一家子的事虽不能全怪眉娘,却也是因为她而起的,村里人都不喜欢这个外来的人,不少人跑到理正面前说眉娘是个惹祸精,才刚来就搅散了一家人,害死两条人命,时间一长,东坡村的人家不全得散了家,绝了户?
&esp;&esp;理正摸着下巴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这个女人不能留,他不能忍受这个村子在自己的手里变乱。更何况季成的哥哥就是县太爷,他可没胆子在县太爷手底下犯事,当即让人叫了寡妇眉娘来,狠狠地训斥了一通,将她赶离东坡村。
&esp;&esp;纠缠季成的人虽然不费力的解决了,可是过程却太过心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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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那天之后眉娘还来找过季成,声泪俱下诉说自己的委屈了村里发生这样的事真与她没关系,不知道为什么里正会听村里人的话要把她赶出去,喋喋不休地在院子口说了很多话,直到看到季成真拿着棍子从屋里出来,这才瑟缩着脖子走了。
&esp;&esp;季二叔生病的事春福他们
&esp;&esp;周敬躺在小木床上心头的怒气还未消下去,那道细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他才坐起身来,看着发着光的烛火发呆。地上的菜发出香味,狼藉一片,他突然在翻倒的篮子一角里看到一小碟油糕,想起她笑着同自己说,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给他做他喜欢吃的油糕。
&esp;&esp;原来她不开心,人们都说女子多情,也容易动情,这么长的时间他不信她一直能置身事外,难道有不得已的苦衷吗?他快步跑了出去,被黑夜侵占的路上,两道身影在慢慢的走,只听一人说:“小姐你又是何必呢?为他那样的人做什么饭菜,差人过来告诉他就行了,天这么冷,要是冻坏了怎么办?”
&esp;&esp;玉宁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他是个倔脾气,要是我不来他不会信的。其实我哪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只不过怕累及到他。他家境清白,找个好人家的女儿安安稳稳过日子多好,何必恨我这种人纠缠在一起,成天过着糟心日子。我爹是那种算盘打的精的人,周敬在他手里落不下好,这个恶人我来当吧。反正我这一辈子就想给我娘和弟弟报仇,让他和那个女人不得好死。”
&esp;&esp;“小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嫁给裴公子就能解决吗?夫人和小少爷的仇能得报吗?”
&esp;&esp;玉宁看着前面叹口气:“这事谁能知道呢?我只想他能好好的过日子就好了。要是有缘分,下辈子再续罢。你方才看我演的好不好?他当真了呢。”说着还发出一声轻笑,让人听着有些心酸无奈。
&esp;&esp;周敬放轻脚步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窈窕单薄的背影心上一阵疼,这个傻丫头。他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只有有什么事他一定会冲在前面替她办,她怎么就不能再娇弱些?却要倔强的靠着自己微薄的力气去讨公道。
&esp;&esp;这一路上也没有个人,不怕被那些歹人给惦记上吗?真是莽撞糊涂,等他从苍梧山回来非得好好和她清算这笔账,一定要多讨些甜头才行。
&esp;&esp;他心里方才所有的恨与自卑难堪全部变成甜意,像条青甜的小河在全身上下流淌。他突然有点庆幸,幸亏自己追出来,不然错过了误会她一辈子,就算将来他们两人成为夫妻过着彼此排斥的生活,那么他一开始做什么要喜欢人家?该得自己过不了舒心日子,更让一个女人浪费大好的年华郁郁难过,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
&esp;&esp;他突然有点恼恨自己的小心眼,大抵就是太爱了太在意了所以没有办法忍受那个人说出口的不爱,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每一次拒绝都能让自己变得这么狂躁。前面的那个女子,他只要再快步走上几步就能追上,他绝了这个念头,还是不要惊动她了。一个女子该是怀着多大的勇气与自己划清界限,连自己都没法接受她的冷漠,更何况她呢?是他周敬犯了错,那颗被他伤了的心要怎么样才能修补回来?
&esp;&esp;从一路无人到街头人头攒动,家家户户的小孩子都聚在街头玩耍,还有没什么事忙的两口子在看花灯,天再冷也挡不住人们火热的心。花灯要一直摆到正月十五才能完,可惜他已经动身去苍梧山了,等来年他要带她一起去选花灯。
&esp;&esp;直到看着她平安进了府他才往果园走,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却没想到在路上会遇到金掌柜带着金柳儿也在看花灯,父女两有说有笑。
&esp;&esp;金掌柜看到自己中意的年轻人很高兴,他问过女儿了,女儿也能看得上这个俊朗后生,说话也亲热了很多:“大年初一要是没什么事来我家坐坐吧,我让柳儿动手做点好的,你陪我喝两盅,我家里没小子,一个人喝酒不尽兴。”
&esp;&esp;周敬明白金掌柜的意图,也不好当下拒绝,只说这两天果园子里忙的很,待有空看看再去拜访。其实他很佩服金掌柜的气度,旁的人深怕给女儿招了事来,他这般大大咧咧的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不怕别人看也不怕说,让他对这位老人好感多了几分。只是他心中已有佳人,实在难以接受金掌柜的好意,见面颇有几分尴尬。
&esp;&esp;金柳儿看着周敬走远,抿抿嘴说:“爹,你也别催着人家太紧了,他和安玉宁的事儿我知道。他一门心思都扑在安玉宁身上,咱们这么上赶着凑做什么?我虽然中意这个人,可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我还不乐意要。再看看罢,兴许我能碰上比他更适合我的人呢。”
&esp;&esp;金掌柜无奈的摇摇头,戳着她的额头笑骂:“就你能想的开,要我说见着好的就得上手抢,不然错过了你去哪儿哭去?安玉宁有个不通情达理的老爹,你爹我比他强百倍,所以你就是抢道了人,还有你爹我在后面给你撑着,你怕什么?”
&esp;&esp;金柳儿失笑不已:“您可真是咱们镇上头一个不管女儿脸面的父亲,都说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想往后的日子过成苦着脸的怨妇。得了,好不容易熬到过年了,咱们好好看灯,不说那些不痛快的事了。”
&esp;&esp;这一夜家家户户都放了鞭炮,整个夜都热闹的很,那些晦气的东西该是躲在角落里不敢出来了罢?但愿来年能有风调雨顺,万事顺心,日子越过越美。
&esp;&esp;正月初一,春福睡了个大懒觉,揉着眼坐起身来季成已经叠了被子出去了。她不知道这人有什么好忙,过年该是能光明正大发懒的好日子,真是个劳碌命。摸摸自己鼓起来的肚子,她满脸温柔的说:“等明年你就能和爹娘一起过年了,让你爹给你包个大红包,娘给你存起来,等你长大了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咱们女儿家会花钱又不是什么坏事,扣吧着过日子,硬生生把自己给弄得小气起来,咱们到哪里都不能输了这个阵势。”
&esp;&esp;屋子里很暖和,春福慢慢地穿衣叠被,打着哈欠抱起枕头才发现旁边压了个红布包,她拿起来打开见是几个铜板,忍不住笑起来。抬眼正和进屋里来的季成的眼睛碰上,他眼睛里闪着盈亮温柔的光,摸摸头说:“我平日里赚钱不多,这是那天我从镇上回来,半路拉了两个人给的,便将它们包给你做压岁钱。”
&esp;&esp;春福乐了:“你这是怪我平日里没多给你些钱?”
&esp;&esp;季成将洗漱用具端进来伺候着她洗脸,嘴上不停:“说的什么胡话,我又用不到钱,装着丢吗?快些起来,今儿没出太阳瞧着是要下雪,咱们先去连生嫂家问声过年好去,把压岁钱给了大丫和二宝,回来咱们好做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