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季成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似随意却用了十成的力气,季坤只觉得他的骨头都快被捏碎了,痛得龇牙咧嘴:“季坤,现在我不屑动手打你,以后你要是让我发现你不规矩,别怪我让你在东坡村待不下去。虽说咱们是兄弟,你不仁可别怪我不义,不信你可以试试。”
&esp;&esp;没有人知道季成和季坤说了什么,只见他们哥俩一个精神抖擞,容颜焕发,而另一个却是面如土灰。
&esp;&esp;季二叔得知齐老头从儿子身上拿了银子,气不打一处来:“齐老头,你做人也太成问题了,抢人家的钱财,和地痞无赖有什么分别?就算你占着理,我看往后谁家敢娶你女儿,有你这么个贪得无厌的岳丈也够让人喝一壶。你女儿再贤惠又能怎么着?谁家不怕你这种人,不是你的还要抢,可真够不要脸的。”
&esp;&esp;里正看着季二叔训斥道:“得了,快消停些吧。齐老头,有什么事咱坐下来好好说,都是穷人家,一两银子够大伙儿好半年的花了,你这不是断了人家的日子?就算你要给你女儿讨公道也不能吞人家一两银子吧?传出去这不是让人笑话?你姑娘还没嫁人,可别因为这种事害了自己家的姑娘。”
&esp;&esp;齐老头也不是不讲理的,这银子不想吐出去,可考虑自己的女儿,他只得忍痛将一两银子退了,拿了剩下的半两。来东坡村也算是出了气了,人也打了,银子也拿了,这口气也能喘顺了些,虚虚应承了几句,也算给了里正个面子,等回去时豆大的雨点又落下来。只是让齐老头没想到的是,自打他回去后,以往上门来提亲的人都不见了影子,就连那不死心的都不见了。许久之后他才知道,东坡村的事早传得沸沸扬扬了,旁人都说没想到看着和善的齐老头原来是这么贪的,都是穷苦人家实在禁不住他这么狮子大开口,他家的姑娘娶不起也不敢娶。
&esp;&esp;人们纷纷往自己家里跑,却还是忍不住说:“季二叔家今年可是怎么了?我瞧着这个季坤才是个扫把星,自打他回来了就不停地出事,要换了我早撵出去了,这种败家玩意儿留着做什么?就季二叔舍不得,他怎么不想想季亮那么孝顺,也不对人家好些。一家子都是天生的贱骨头,好的不稀罕,坏的捧掌心里,要说那季亮也不是自找的?但凡有点骨气有点眼力见儿就不在这些破事里掺和,自己的小日子过好了不比什么强?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心思,觉得他能撑起季二叔的家门,也不看看轮得到他吗?”
&esp;&esp;季亮没顾爹的阻拦,他急着回去,却没想到会从外人口中听到这番话,明明雨声刷刷地,可他却听得这么清楚,这不就是巧云成天在他耳边念叨的话吗?为什么他到现在才听明白?以前他到底在做什么?
&esp;&esp;“我倒是佩服巧云,家里男人这么没脑子还想着要和他过日子。那季亮现在可不就跟个废人一样?我那些天还见她帮人干重活赚钱,谁家的爷们能让自己的女人受这种罪?我看村里数来数去也就季亮这么一个,真不是男人,怎么好意思让女人养着?还充大脸管人家的事情。要换成我遇上这样的男人,我非得天天拿棍子抽他,让他吃吃苦头,逼着他合离了。”
&esp;&esp;“可不是?季二婶成天在外面说巧云怎么不孝顺,我瞧着他们家能娶到这样的媳妇该偷乐了,偏偏还是个眼短的。实在是毁人姻缘要遭天谴,不然我真想敲醒巧云,这季二叔一家子压根不是能过日子的。这季亮连给季成提鞋都不配,干脆回娘家,嫁个勤快听话些的鳏夫也比在这里强。”
&esp;&esp;两人很快就跑远了,季亮却听得浑身发寒,他的腿像是挂了巨石一样重得连路都没法走。那些他刻意躲避的事儿在今天全部被扒拉出来,揪心得难受。他没想到他会伤了肺,一辈子不能做重活,如果早知道这样他绝对不会去管季坤的闲事,在赌坊他就是被人打死,他也不会管。
&esp;&esp;巧云想办法在村里赚钱养家,他知道,睡觉的时候她说不知道项城叔家要不要女工,反正她力气大能干得动,后来又说还是算了,免得给你丢人。她想尽一切办法赚几文钱,回家献宝似的摊开放在他手心,笑起来时会露出两颗小虎牙,温声软语:“你看,我也能赚钱,我们存起来,会慢慢的变多。季亮,你别怕,我不会嫌弃你不能干活。我自打嫁给你,就想着和你过一辈子,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我们两口子,我可以养活你。等我们有了孩子,这日子就更好过了。你别去管他们了成吗?他们是白眼狼,看不到你的好。”
&esp;&esp;雨水冲进了他的眼睛,痛得他收不住那股灼热,和着雨水就这么流下来。他是得多混账,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到现在才看清,一心一意对他好的只有巧云。她为了他和季成的事一直在他耳边念经,说着小嫂子是多么和善的人,既漂亮又随和,她好想在空闲的时候能去大哥家里串门,和小嫂子一块唠嗑做活。他要是不这么倔,何至于让她连那点小心思都没法实现?
&esp;&esp;离家越发近,他却觉得自己的心越发空起来,忍不住小跑了几步冲进屋子里,一切都是原样,可是屋里却没了那个一直等他的人,昏暗的天就像他的心一样没了希望。
&esp;&esp;季亮从没有想过,巧云有一天会真的抛下这一切离开。
&esp;&esp;☆、
&esp;&esp;季成和春福刚回家雨就噼里啪啦下起来,春福拍拍胸口,小巧的嘴微微勾起:“要是再慢点又得被雨淋了,药也白喝了。”
&esp;&esp;季成从炉子上端了温着的菜粥过来,一手将她拉回里屋:“睡了那么久也没吃一口东西,趁热垫补点,现在只能吃清淡点,等你好了再做别的,我给你做烤鱼,这是我从镇上一厨子那里学来的。”
&esp;&esp;春福抬手就要接却被他躲开,他作势要喂她,她撇撇嘴不依:“要给你喂,我早饿死了。”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他脸上的表情,小声问:“你是不是不高兴?季亮……”
&esp;&esp;季成抬头冲她笑了笑,接着摇头:“我不气,有什么好气地?我一早就说了他是属狗的,你看可不是?我看他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巧云多好的一人,他还成天作,这下子我看他怎么办。得了,以后他们的事咱们也管不着,也别提了。”
&esp;&esp;后来的事就算不去问,一夜的功夫就传得全村都知道了。巧云从里正家出来就往娘家走,哪知道半路上下起雨,雨下得急迷了眼,本就泥泞不堪的路变得更加滑,她明明已经很小心却还是一脚踩在圆滑的小石头上摔了个四脚朝天,顿时疼痛没顶,亏得村里小时候相识的大哥路过看到她将她背回去了,不然她真觉得自己活不成了。
&esp;&esp;大哥和娘正坐在屋檐下唠嗑,见她被人给背了回来,衣裙上全是血,全都吓得变了脸色。巧云疼了一路,见到自己的亲人这才敢闭上眼,大哥大声吆喝着媳妇出来帮忙,叮嘱了娘一通就去请大夫了。
&esp;&esp;巧云在昏睡中依稀觉得有阵温热从她的脸上一直慢慢的往下蔓延,让她冷得发颤的心也跟着平复下来。她没睡多久,醒来睁开眼就见村里的牛大夫坐在一边皱着眉头说:“平时劳累过度,身子骨又弱,就算不摔这一跤孩子也不一定能保得住。好端端的一孩子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esp;&esp;她重新闭上眼睛避开就要面临的质问,娘急得红了眼:“牛大夫,巧云的身子该不会落下病根吧?这真是作孽哟,我好端端的闺女怎么变这样了?肯定是老季家做得,那季亮怎么能让巧云一人回来?”
&esp;&esp;大哥也是气愤,当即接口道:“季亮听他爹娘的,往日里也不乐意和咱们走动,就连巧云回来都不敢多待,喝点水的功夫就得回去。以前为了我妹子能好过点我就忍了,这次别想这么轻易就了了。”
&esp;&esp;牛大夫站起身,叹口气道:“倒还好,吃几服药调理调理,切记不可动怒忧心,这样才能好得快些。”
&esp;&esp;巧云等大哥将牛大夫送走才坐起身,一张质朴无华的脸苍白无力,她没等娘和大哥问自己就招了:“我不想和季亮过下去了,哥,你别嫌弃我赶我走成吗?我会勤快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