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寺大雄宝殿内,灯火通明。
紧闭的大门,将肉羹汤的香气,与屋外的狂风骤雨完全隔绝。
此刻,紫阳真人盘坐在地,道袍破烂,浑身浴血。
几个小沙弥烧了热水,正小心翼翼替其擦拭。
这位老道士,却对着几人做双手合十状,微微笑道:“多谢。”
其中一个小沙弥忍俊不禁,站起身,非常认真地还了一个道门稽首,“道长为解救扶风数十万百姓,是救苦救难的真人,是天上的神仙。小和尚受之有愧。”
“福生无量天尊。”紫阳真人喃喃细语。
另一处,舀着肉羹汤吃的众人,却没有这边的祥和。
张恒丞相依旧一袭白袍,只是沾了许多泥点子,看上去比往日少了几分从容。
睿亲王,陆氏、乐氏、柳氏等一众在扶风说得上话的人,此刻都各自占据一张宝座椅,交换了一下午的意见,也没决定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不拿老百姓当人的人,很多。
在这衣冠楚楚的达官显贵中,更多。
睿亲王还是那个意思,有意无意瞥向陆景,开口便道:“有人杀了慧空,不想扶风好,也不想大虞好。现在,没法收场了!”
在他看来,倘若慧空不死,也不至于落得如今田地。作为沧渊大妖的“同乡人”,慧空一定有压胜之法。
但归根结底,扶风百姓救与不救都于他有利。
不救,陆氏的不臣之心,便被扼杀在摇篮之中;救了,他就有可乘之机,取得更大的利益。
而这个“更大”,就在扶风。为了它,即便有十个、百个陆景,都无足轻重。
张恒微微叹了口气,皱眉道:“好了!”
众人神色凝重。
除了张恒,这里也没人敢这么对一个亲王说话。
“陆景,你说说。”张恒抬了抬下巴道。
陆景微微坐直身子,恭谨道:“百姓带的干粮支撑不了多久,而且风雨不停,今天夜里就会有老人熬不过去。除妖,迫在眉睫。”
欧阳杰轻蔑一笑:“感情陆城主整个下午都在神游方外?现在的问题是怎么除。要不要除,是半个时辰前就定下的。”
陆景神色自若,无奈摇头道:“陆某无能为力,惭愧。”
张恒又看向乐繇,后者立即起身,微微作揖道:“下官惭愧。”
张恒气息加重,明显不耐烦了,他莫名觉得自己有一种,虎落平阳的悲哀。
如果身在郜京,这种事都没资格上他的桌。
“你们不说,我说。可我若说了,你们就莫再让老夫听见,无能为力之类的话。老吴,陆景,你们的事先放一放。”
“首先,扶风百姓,不能抛弃!一个都不能。”
张恒一语定乾坤,再无回旋之余地。
百官之首,莫说一个亲王,便是太子在此,也仅有提出异议的资格,改变不了对方的意志。
丞相之言,是国策。张恒的话,即是国策!
此话之深意,众人何尝不知。
倘若沧渊大妖登岸,在场吃肉羹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提剑往上冲。
张恒继续道:“我手书两封求援信,由张、柳两家,夜间秘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