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慕义博士以为她没听懂,接着用过于地道的国语说:&ldo;我是说,投币的坏了,捶两下,把硬币捶出来,再塞张一块钱的进去。总之试试呗。&rdo;
她机械的点点头,狠狠捶了投币机几下,硬币哗啦啦的从投币通道滚出来以后,她又塞了一美金进去。
热可可拿到手,她脑子仍有点懵,心里想着该怎么礼貌不突兀的自我介绍,将刚才那一段该死的开场白自然而然插进去呢?
恒博士扬了扬热可可杯,直截了当对她说,&ldo;愣着干嘛?走呀。&rdo;
她脑子莫名其妙抽了一下,跟上去说,ihaven&rso;ttroduceyselfyet
穿白色制服的陆军警察将飞机扶梯拉下来,恒博士很绅士的请她先走,跟在后面说,&ldo;你那刚不是都说了吗?&rdo;
周围一群乘机的白人看着这两人都觉得好奇怪:为什么一个美国人在讲中文,一个黄种人却在讲英文,而且互相还能顺利交流?
在舷窗边相对坐下来之后,恒博士终于换回英文,学着她那种嫌弃的语气说:&ldo;ynaiswaaizan,ireallylikeyourliteratureblablabla…ohrry,what&rso;sthe?&rdo;
&ldo;supranationalnationalis&rdo;
&ldo;good&rdo;恒博士从乘务手中接过依云,递了一瓶给她,说,&ldo;现在我们来研究一下跨国家的种族主义。你那篇文章带着没有?或者你并不打算给我看。&rdo;
她很快从文件袋里,将装帧好的机打文稿递给他。
乘务告知乘客将会在四小时后抵达堪萨斯城以后,恒博士装作很着急的(&ldo;什么?竟然只有四小时!&rdo;)从衬衣领里掏出一只单片眼睛,飞快的阅读了两遍。他很简略的说行文流畅很多,美国人也不会挑剔出什么结构句式语法毛病;但也告诉她,内容其实可以更充实。
他给淮真的建议是:talksethgaboutdairaandheung(讲讲黛拉和洪)
当初制造洪爷的丑闻事件,无非是共和党为同民主党争夺加州进行拉票的手段之一,却不想中途横空出世一个黛拉,跨越种族,和洪爷在绞刑架下结婚,无形中却给民主党争取了相当数量的选票。
淮真询问他,说是否在演讲中寻求某一种政治的正确,让她争取某一方的政治力量。
恒慕义博士说的确是这样,美国是个擅长演讲的国家,这一套时常用在政治里,比如几个党派为自己的权利拉票时,就喜欢在竞选演讲里说一些骗人的鬼话,而这一套永远行之有效。
建议过后,结束语仍然是那一句京味十足的,&ldo;总之试试呗。&rdo;
第111章堪萨斯城5
博士与她一路都没闲着,嘴都讲干了,连带她那瓶依云也给喝了个干净。
淮真唰唰的在笔记本上记着,记了满满四页。
客机飞的很低,离地不过四千至六千英尺距离。客舱不是加压的,淮真后排坐了个老太太,晕机晕得厉害,几乎埋头离不开呕吐盆,到后头呕出的只有黄水。客舱里弥漫着呕吐物的味道,乘务只得将舷窗打开。
螺旋桨声震天,冷空气嗖嗖灌进来,直吹到她头顶,她压根都没在意。
飞机落地劳伦斯,恒博士的朋友开车接他去独立城,而她得乘坐城际巴士前往堪萨斯城独立大街。两人很快分道扬镳,甚至没有多少告别语,因为飞机上已经说得足够多了。
直到坐上巴士,她那在四千尺高空吹了四小时冷风的脑袋才觉得有点神经痛,螺旋桨嗡嗡的巨响仍在耳边回响。
同样萦绕不去的还有恒博士讲的最后一番话。
他说,对西方来说,中国实在太老太老,像个病榻上将死的垂暮老人,身上因积劳成疾爬满虱子。尽管她仍是神秘莫测的,而年富力强的西方却没有耐心剥开肮脏腐朽的外衣,去发掘更多的未解之谜;他们只想费尽心力的掳掠、去榨干她身上最后一笔遗产,最后一滴血。西方对于中国的理解有太多偏差与误解,对于中国的最后印象,便永远停留在她奄奄一息、垂垂老矣的一刻,永不会记得她最初最原始的模样。
淮真说,您这样好像在形容一个妓女‐‐羊脂球。
博士笑了一下,说可不是吗?中国男人是杀手,中国女人是妓女‐‐西方人永恒的刻板印象。在西方人眼里,中国如今看起来就像是个妓女、嫖客、皮条客、苦力……等一切下等的、乱离之人的总和。我不是在贬低东方,我只是在描述一个误解过的印象的总和。
淮真说我知道。
博士接着说,所以,比起看到一个谢了顶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或者一个油嘴滑舌的小伙子,我想会场会有很多人更愿意看到一个俏丽、活泼的女孩来述说这古老的中国,这会为这份发言增添更多华彩。虽然这样讲也许会使你不不甚愉快,好像所有人只在意年轻的外表,而不注重内涵。事实上,这两者根本不能剥离开来。你天真、自然、本能、直率,看上去像没有经历过任何苦难,毫无束缚、不羁洒脱,毫不夸张的说,这是我所期待看到的,从烂泥朽木堆里开出一朵自在的花儿,脆弱,却有着无穷的生命力‐‐这恰恰是你的优势。
大巴在堪萨斯城的市政厅停下,距离那传说中o区神秘的费丽达旅店还有一条街区的步行距离。时值傍晚,差一刻七点,淮真顺着独立大街与密苏里河慢慢往卡普里岛溜达过去,路上起码经过了三个公园,四个喷泉。城市看起来十分悠闲,一家三口在下班后,在余晖下的公园草坪上坐着看报,或者玩一些简单的互动游戏。等待过街时,一辆载满旅客、满带笑声的旅行巴士从淮真面前慢悠悠开过,巴士红色身躯上用喷漆喷了:kansascity-heartofari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