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点醒来的翔太依然哭得满脸通红,用惨叫来形容更贴切些。他紧紧攥着小手,声嘶力竭地吼着,仿佛是登陆东京湾张口喷火的哥斯拉。而且他还会做出许多裕也始料未及的动作,比如突然冲向墙壁、猛拽窗帘之类的。
“吵死了!”“别哭了!”
裕也对儿子抱怨起来。孩子的睡脸像天使般可爱,哭起来却跟出故障的报警器一样骇人。半夜三更发出这么大噪音,左邻右舍肯定会有意见。果不其然,隔壁邻居咚咚地砸了砸墙壁。那间屋子的租户应该是个年轻男人。
一气之下,裕也砸了回去。光这样还不消气,他撂下翔太,把夹克搭在肩上,踩着凉拖冲进走廊,猛按邻居的门铃。
过了一会儿,门后传来紧张的声音:“谁啊?”
“隔壁的,你给我出来!”裕也恶狠狠叫道。
“你当现在几点了?”
“管它几点了,你给我出来!”吼声响遍整栋公寓。
肯定有人被吵醒了,正竖起耳朵听。但裕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旦被人小瞧,那就是世界末日。”升上初中后,他一直在这样的环境中跌打滚爬,强出头的习性早已深入骨髓。
防盗链条的声音传来,门开了,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男人带着僵硬的表情站在门口。
“大家都是住公寓的,谁不会发出点声响。而且我又不是故意的,是孩子在哭。你小时候难道不哭吗?你有本事就让孩子别哭啊!”
裕也瞪着邻居大放厥词。流氓的本事是高是低,全看你能让对方接受多么过分的要求。
“这栋公寓应该不允许带孩子的人入住。”
邻居铁青着脸说道。翔太的哭声依然在楼道中回响。
“我前妻不要他了,我有什么办法。你让我把孩子送去福利院吗?他又不是阿猫阿狗,你就这么冷血?!”
裕也上前一步,吓得邻居像被电到一般往后仰,面露惧色。
“算了,只要你说句对不起,今天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邻居震惊道:“你要我道歉?”
“是啊,你不道歉,我怎么回去?还是说你要跟我耗到天亮?”
“好好好,是我不好,对不起……”邻居低三下四地不住鞠躬。
“知错就好,这事就这么算了。”
裕也又瞪了他一眼,往走廊吐了口唾沫。好久没这么吓唬人了,他竟有种莫名的快感。
回房间一看,翔太仍然边哭边跺脚。再这么下去,楼下的邻居怕是也要提意见了。
“能不能消停会儿,混账东西……”
他实在烦透了,只得打开冰箱,拿出一瓶运动饮料,坐在床上润了润嗓子,然后又点了根烟躺下,望向天花板。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翔太是不是渴了?到这儿以后,他还没喝过一口水。裕也连忙起身把烟掐灭。
他抱起哭泣的翔太,烧了热水,又冲了些奶粉。摇匀后,他自己先尝了尝。味道好像比之前好了。
他试着把奶瓶举到孩子嘴边。只见翔太张开小嘴,一口咬住奶嘴,开始吮吸。猜对了!一扇大门在裕也的心中徐徐开启。带孩子就像排除车辆故障一样。翔太平静下来,静谧便在一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惹得裕也诗兴大起:冬夜原来是如此宁静吗?
一放心,人就不像刚才那样紧张了。与此同时,疲劳感汹涌而来。他就这么抱着翔太躺下。
翔太正在专心地喝奶。裕也和他有二十厘米的距离。他伸手轻轻给孩子盖上被子。翔太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回想起贴在相簿上的照片,这孩子跟他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哦,这是我的孩子啊。他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婴儿。他倒不是感慨,只是觉得生命太神秘。眼前的小东西就像他的分身一样,太不可思议了。
眼看着翔太的眼皮越来越重,他含着奶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