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谢两家的婚事,伴随初夏席卷而过的热风,吹遍了整个洛阳东街的名门望族。
不因别的,一是为这可是圣上钦赐的婚事,哪个听了不羡慕;二则是曾经的崔谢两家可是死对头。
原因也简单。
先帝早年时,谢家尚未没落,王家还未崛起。崔谢二家可是明争暗斗,在朝堂上自损八千式地互相压制对方。
没想到若干年过去,这两家如今却要喜结秦晋之好。
崔家许久不办喜事,如今最不打眼的二小姐,捡了圣上赐婚的便宜。
虽说嫁的是个庶子,可到底也是嫁去谢家这样的高门,一时间,崔府上下都是喜气洋洋。
崔清若在闺房里,替自己缝制婚服,金线翻飞间,祥云与如意一一成形。
绣婚服本应是高兴的事,只她愁眉紧锁,看着认真,却像是在思虑苦恼。
“小姐何必亲自缝制,奴婢去请个裁缝不就……”冬青道。
她摇头,“女儿家一辈子只嫁一次,我想自己来。”
前几日,圣旨刚下来时,她确实总是夜里心口烦闷,辗转难眠。
可这几日情绪下去了,她也明白人总得向前看。
就算谢庭熙身份复杂,来日不知会得如何下场。可那人温润如玉,性格还算稳重,纵然无甚才华,但至少婚后能给他一份庇佑。
过好当下,就是她人生中最为信奉的话。
既要嫁给那人,就要得到夫君的爱,再不济也要得到尊重。
不求夫妻伉俪,至少得要相敬如宾。
她收了针,把鲜红如火的嫁衣抖落开,仔细抚摸上面的每一处绣花。
这件婚服是她两年前就开始绣的,这也算是她们家的规矩。
听说是崔家还未起家时的家乡风俗。
由女儿家自己缝制婚服,只是崔家今时不同往日,几个姐妹里只有她尚且如此。
“姑娘,”她院里年纪最小的姑娘跑进来,“谢家纳采的人上门了!”
“您可要去看看?”小姑娘很是欢欣的样子。
冬青斥责道:“纳采只需媒人和老爷夫人在便可,小姐去了岂不是显得不庄重。你啊,尽出些馊主意。”
“冬青,”她反而听了这话放下了嫁衣,“我要去看。”
她从匣子里取出面纱系着,随着冬青打算去前厅里的屏风后站着。
不是她真有多在意,只是她得让别人知道能嫁给那人,她是高兴的。
就像曾经无数次宴饮里,她总是无意间,让那人看见她双眼里的深情一样。
赤忱诚挚的感情,只要演得足够认真,总能打动任何人。
及至前厅时,谢家的人已到了许久,他们已经送上了舒雁。
父亲和母亲将她的生辰八字交予对方,那一张轻飘飘的薄纸,承载着她的一生。
她感觉喉咙一紧,眼眶微涩,心中苦涩,明白她的一辈子就这样被定下来了。
闭了闭眼,她用力咬了下下唇,从内心的彷徨失落里清醒,重新观察堂上众人。
崔家人是很重视这场婚事的,不说别的,不仅是父母亲这几日都在忙前忙后四处奔走。
今日纳采,父亲更请了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在场。
至于谢家那边,按理是应派媒人携舒雁上门说亲即可,但本朝高门重礼,除这必备的舒雁外,还会准备三十余种寓意吉祥的礼物。
谢家却只让媒人带了舒雁。
隔着屏风,她瞧不见堂上众人的神情,自己内心却拧巴得很。
谢家今日的样子,明显就是轻视于她。
往后去了谢家,怕并没有她想的那般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