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生在一片笑声中抬起头来,却是满脸倔强的表情,那样的倔强,让他心中一动,这样的表情,彷佛在什么地方见过?
&ldo;庄老师,请您把书还给我。&rdo;她静静地要求。
于是笑声落定,寂静登场。&ldo;什么?&rdo;庄老太不可置信,在她的课堂上,被老师当场收走了书,还敢叫还的,她这么多年了,还真是没见过一个。
&ldo;老师,若是您喜欢这书,我送给您也没关系。可是我猜老师决不会善待这书。侮辱了书不要紧,可不能侮辱了这书远在几百年前的作者!无论如何,我决不允许!&rdo;
庄老太脸色发青,气的浑身直哆嗦:&ldo;我看你是不打算参加期末考试了?这书我还就‐‐&rdo;话没说完,那双黑眼睛的主人突然站起身来,&ldo;老师,您就把书还给她吧!知识没有高低贵贱,违反课堂纪律,该怎么处罚都有规定。可这跟书没有关系,老师您更不能因为您自己的喜恶肆意贬低别的著作!&rdo;
&ldo;哇‐‐&rdo;教室里一片唏嘘之声,尖叫多由女生发起,&ldo;冰点王子打抱不平耶,哇,早知道我也来看小说让老太逮,天啊,太帅了‐‐&rdo;
&ldo;就是啊,老师,您可不能乱收书呀&rdo;&ldo;还她吧,庄老师&rdo;底下学生跟着起哄,庄老太颇是下不来台。只好挥挥手,&ldo;好了!好了!不还你,还当我是希罕这书了!&rdo;啪地一声,庄老太将书掷在那女学生面前,女学生立马把书捧在怀里,细细摩挲,生怕损坏了一点半点。
忽然,她想起那仗义执言的人,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感激。冰点王子也正好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他淡淡一笑,她惊在当地:他怎么也可以有那样一双眼睛!
上课短暂的一点时间在这起小对抗中迅速流失了,&ldo;叮‐‐&rdo;下课铃响,庄老太前脚出教室,身后马上爆发出一片欢呼:&ldo;乌拉‐‐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rdo;&ldo;反抗有理,反抗万岁‐‐&rdo;&ldo;哦也‐‐&rdo;炸开了锅的教室中,只剩下了两处宁静:一双黑眼睛、一本雍正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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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暑夏
热,连知了都懒得叫了,躲在枝叶茂盛处歇凉。公寓里原本安着空调,她素不喜,喜欢开着窗子通风。同住的几个学生们都横东竖西的在卧室里歇中觉,她一向睡眠少,此刻即便睡也是睡不着,便在厅里看书,略坐了会,心里却烦躁起来,再也看不下去。便往书桌上摊了宣纸,往砚台里倒了些墨,临起字来。
她的毛笔字自幼儿便在同学中出名的,老师们也都夸她写的好。她也学董其昌的字,还记得小时候初学字,望着老师那里一大堆的名家法帖,独独儿的喜欢上了董其昌的字,董字本不适合女孩子练,她却学来得心应手,连教她的老师也纳罕着呢。后来大了,却丢了董的字,专临起他的来。
他的字,在清朝皇帝中被公认为是最好的,这也每常使她引以为傲。不过要他的字作帖,却难为死她了。费了许多功夫,才收集到现存的雍正御笔书法,影印下来,再制成字帖。若非她这样家世,别人便想,也做不来。
凝神,运笔。饶是她有十来年董字的功力,学起他的字来,仍然许多费力。她蹙着眉,不满地看着自己写的字。略一思索,重新饱饱地蘸上墨,提笔写去。
&ldo;董其昌的字,要在简约,潇洒随意,你刻意模仿,反倒失了本意了。&rdo;
她惊抬头,&ldo;是你?&rdo;
他点头:&ldo;是我&rdo;
她低头,继续写字:&ldo;这不是董字。&rdo;
他不答,却从后面握住她手腕:&ldo;要学他的字,下笔得狠些。你是女子,腕力本来弱,偏要临他的字。&rdo;口里说着,手却没停,握住她温软小手,一撇、一横、再一横、一捺点……正是她要写的那个&ldo;知&rdo;字。
她本恼,见了这个字,却忘了恼:&ldo;你怎么写得这样好?&rdo;
他仍不答,却把手指放在唇上,做个&ldo;嘘&rdo;的手势。她闭了嘴,任他握着她的手,一路写下去。
&ldo;竹影横窗知月上,花香入户觉春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