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脸。
太丢脸了。
当晚,娄夏坐在酒吧里,愣愣地看着手上的创可贴发呆。
她小时候养成了坏习惯,紧张起来爱抠手,长大后改了不少,但总归没有改干净,还好她勤于涂护手霜,也更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已很久没有把自己弄伤。但刚才在车里娄夏不仅哭哭啼啼,还紧张到把指甲缝都抠出血来,血流出来的时候娄夏都没注意到,还好杜若瑶阻止了她继续摧残自己的手指,拿了张创可贴出来救急。
今晚娄夏本是和狐姐约了个线上会,她本来计算好了,去和杜若瑶聊一个路上的时间,刚好能回公司,可谁知一见杜若瑶便失态拖延了许久,眼瞅着到了时间赶不回y公司了,她拐弯停进那个长岛冰茶很带劲的酒吧,纯纯是因为记得里头的wifi挺顺畅,卡座也挺安静,可以自己调节灯光,打开摄像头也不会让人觉得环境过于古怪。
胡策划回到y公司一天,就已经把一周的工作拾得七七八八,娄夏刚和她聊了几句就已经感受到了熟悉的那股来自策划的压迫感,她花了半小时给娄夏又把下次活动的时间线拉了一遍,最后提到了方思莘:
“思莘离职得比较突然,很多事情没作交接,我安排了amy,阿硕和你一起来把她这块takeover,有问题吗?”
娄夏毫不犹豫:“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狐姐,胡大人,您可行行好,我是主美!这个新活动已经忙死了,怎么还让我接死神的活儿啊!她是主架构师,她的部分可都是难写的部分,特别是继承类啊啥的,随便动一动全是breakingchanges,我可不想接。”
“……”
“amy和阿硕接了?那让他俩做呗。”
“他们也不愿意接父类框架那一块。”狐姐的语气中满满的疲惫,“娄夏,再考虑一下吧,你是唯一一个和思莘一起搭过这块的人了,我可以把你主美的活多让小慧他们担一些。”
娄夏还能说啥?只能默默开始计算有多少休息日和夜晚要被无情地剥夺。
她本科读的是计算机图形学,后来硕士时由于对艺术类感兴趣读了计算机视觉方向和游戏设计mfa双学位,本想着有计算机的专业知识支持自己赚钱,为奔向艺术大路提供物质支持,结果却又要慢慢抛弃向往的主美方向去往coding的不归路,娄夏怎么可能甘心?
“手指怎么了?”见她不再反驳,狐姐的语气温柔了许多,甚至有闲情逸致开始关心她视频会议中包了创可贴的手指。
娄夏闷闷不乐:“受伤了,不能打字了。”
“只伤了一根,可以以百分之九十的速度工作。”
“?”你自己听听这是人话吗?娄夏五官扭曲,她冲着狐姐呲了呲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掐断了会议,然后把笔记本的盖子一合,伸手朝着吧台开始点单:“哈罗,请给我来一杯莫吉托,不含酒精的那种。”
调酒师无奈地瞅她一眼:“小姐,如果不要酒精会不好喝哦。”
“没事,没事儿。”娄夏赔笑,趁着调酒师开始给她制作东张西望,这一瞧不打紧,看见了隔壁桌熟悉的一张脸,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状似不太礼貌的打量,也不恼,只是平和地回望,似乎也在思虑曾在哪里见过。
娄夏见那人也一脸若有所思,心中有了几分把握,她借着去拿饮料上前一步,笑盈盈地先声夺人道:“乐乐?”
那女人肉眼可见地一怔,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眉眼舒展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来,这下娄夏顿觉认错了人,因为以她对李佳乐的了解,她是万万不可能露出这种表情来的。再仔细看看,眼前的女人黑发及肩,服服帖帖地垂着,一身标准的西装西裙,双手乖巧地叠放,除了如出一格的脸型和五官以外,再也看不出李佳乐的影子。
“你认得家妹?”
“我也认得你,”娄夏听闻她说起妹妹,顿时有了底气,“李佳音。”
“嗯,”李佳音倒也不惊,大概是双胞胎常常遇见这种因为姐妹而相识的情节,亦或是她的工作让她习惯了迅速和陌生人坐下谈话,她微微站起,自如地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名片来递给娄夏,一派大方得体的笑容朝她伸出手去,“你好,既然是妹妹的朋友,叫我小音就好。”
“你好,小音。”娄夏从善如流和她握手,在李佳音的牵引下格外自然地就和她坐到了同一桌,李佳音的名片很有质感,她忍不住就低头瞟一眼,精致而又独特的黑金配色,工整的大名下除了某某律所的名字,还标着律师、调解员、法律顾问等好几行头衔。
从事游戏行业多年,娄夏很少收到别人的名片,这让她突然想起自己前些日子也随大流做过一套名片,只是从未找到过分发的机会,此时恰好电脑包在一旁,她便也抽了一张与李佳音交换。
李佳音微微颔首,低头去看,顺着她的动作娄夏把视线落到了她右手的袖口,扣子都仔细地扣得整齐,这让娄夏无端联想起了杜若瑶,这姐妹俩倒是很像……
“咳,”李佳音的出声让娄夏回过神来,她抬头报以微笑,却见李佳音的表情带着些犹疑,“幺……女士?”
“……”啊?
娄夏迅速低头检查手里剩下的名片,只见五彩斑斓的名片正中央赫然两个大字
——幺九。
旁边还画了一只失控世界的吉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