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公孙龟年声名鹊起,该喜该忧,这不是刊社职工们考虑的事。但至少有一个人,此时却是担着一颗心的,这就是总编辑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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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草莽突然上心头
第八章:草莽突然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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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扶贫办派专人,送来省扶贫办和地区扶贫办的电话通知,让队长白东明赶赴省城参加省委扶贫工作汇报座谈会。会议的主题是:如何使贫困地区从根本上改变贫困面貌?这是一个征兆,说明国家要对以往主要靠救济靠拨款,解决贫困地区群众温饱为主的扶贫方式,做重大调整了。
通知要求与会者,都必须做好汇报发言准备。
是工作队收到通知后的第三天,白东明本人才看到通知的。
那天,白东明和公孙龟年坐公共汽车离开地区,原计划当天就回到龟峁庄的。可进了河阴界,公孙龟年突然临时向白东明动议,要顺便走访离公路尚有十多里一个小村庄。并且考小学生似的,考问白东明说,你这个祖籍河阴人,可知道河阴当代两位著名人物是谁吗?此前,白东明确实告诉过公孙龟年他的祖籍是河阴,但从未说过是哪个村庄。白东明一怔,心想自己父亲肯定是不能不算一个的,于是说,那还用说,蓝如海和陶重农呗!公孙龟年一听就哈哈大笑,说,蓝如海当然算一个,可陶重农不能算,我指得是在全国著名。白东明还真不知道,除父亲蓝如海外,还有哪一个人是在全国能称得上著名的。于是公孙龟年给白东明讲起民间诗人李拴驴。
白东明恍然大悟,是的,这位李拴驴,他也确实听说过。
公年龟年要造访的那个小村庄,就是全国著名农民诗人、民间歌手李拴驴的村子。公孙龟年说,他想为这位伟大民间歌手精编一部作品集岀版,看能否再从他家人那里,收集到一些没有公开发表过的作品。
所以,他们就在回来的半路上,耽搁了两天。
等回到龟峁庄,白东明看过电话纪录通知,掐指一算,紧赶慢赶,赶回省城,三天会议至少有两天也要耽误在路上。这是没办法的事。
但是,白东明还是在去与不去问题上,拿不定主意。
一是,白东明觉得,对于大会汇报发言,终究还是有点心中无底。汇报座谈会,自然要汇报已经做过的工作,那肯定是躲不掉的会议内容,可想想两个多月来,他觉得几乎什么事都没做成,汇报什么好呢?恐怕只能是到会上摆摆困难,叫叫苦,或者是空不拉几地发表点儿空论。可要命的是,就是在发表点空论上,自己也拿不岀一些像样的思考。
这种白吃白喝、徒劳无益而又害之的会议,不参加也罢。
这些天来,虽是陪公孙龟年看病,但闲暇,白东明和公孙龟年讨论最多的就是:由副队长肖俊英在喝斥宣石狗时,闪岀得那个如何“磨不推自转”的脱贫致富问题。类似河阴龟峁庄这样的赤贫村庄,在国家以救济性质或启动性质的那点拨款基础上,如何能在不完全依赖国家支持的前提下,从根本上扭转贫困?要知道,这类山高沟深,矿藏稀少,交通闭塞的地区,除了自流失控而剧增的人口资源,勉强可算一种优势外,几乎谈不上任何可资自力更生的客观条件。为此,他们曾设想过许多“根本办法”,比如能否推广一种叫旱作农业,或者叫高寒农业的农业生产模式,比如能否把种植业为主变为养殖业为主,比如能否实行移民办法调整自然生存环境,等等。可是说到底,实施哪一项,不得以大量资金投入做底垫呢?以往经验,此类所谓汇报座谈会,讨论来讨论去,也无非还是纸上谈兵罢了。只怕开到后来,就开成各个扶贫工作队的困难诉苦会、争夺扶贫资金的广告会了。参加何用?
二是,白东明也确实担心公孙龟年再岀事。
令白东明产生这种担心的直接原因是,那位宣素兰现在还在村里。
公孙龟年的病,经医院检查没发现任何病灶,但白东明总感到,在这位老兄身上,潜伏着一种令人难以看清的什么危险存在,总感到,稍不留神,公孙龟年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宣素兰的存在就是岀事的引信(芯)。
公孙龟年感觉出白东明的犹豫,但并不知道白东明的犹豫中,对他的担心,也是一个原因,因而竭力劝白东明赶紧动身。理由是,一来,看看上面有什么新精神新政策,二来,能为龟峁庄多争取点扶贫款回来就多争取点回来,只要能争取到相应宽裕一点的款子,无论从物质变精神还是精神变物质的角度看,工作就算有了一个能够开步的坚实启动基点了。何况,工作队还有一个先解决龟峁庄人畜吃水问题专项报告,要直接打给陶重农副省长呢?公孙龟年认为,即使赶不上会期,白东明此趟省城之行也势在必行。
公孙龟年根本没有想到,白东明其实还有对他的牵挂。
白东明对公孙龟年说:“老公孙,我看,干脆,让老肖他们先在这里顶着,要不,咱们俩个一块回省里一趟算了。”
公孙龟年说:“人家指名道姓让你白队长参会,我凑什么热闹。”
白东明说:“你回去也顺便把你那件事探听探听,了断了断。”
公孙龟年没吱声。心想,好我的老弟,你也太幼稚了,你以为我回去一趟,问题就解决了?看来,这一劫恐怕是难以躲过去了。这真是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却要把船翻在小水沟中啰! 公孙龟年百思不得一解,自己的检查,已经自我上纲上线相当高了,可为何总是过不了关?
《场》杂志发生的事情,其实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啊!
西部某省某县某镇,举行县与乡镇两级人大代表的同时选举。镇党委受县委指令弄虚作假,物色专门一班人,集中在镇里一家小饭馆,为数千张选票统一划票,并派出镇公安派出所所长亲自带人镇守饭馆,不准饭馆对外营业,以防走漏风声,同时也兼有监督那班专门填票人员,必须按县委指定候选人填票的意思。小饭馆老板是位乡村知识分子,原本与派岀所长有些过节,据说,是派岀所所长与老板娘关系有点说不清楚。统一填票事情完毕后,小饭馆老板,在那些人的庆功宴上说了句,“祝贺各位,终于把全镇民意都给强奸光了”,派出所所长立即在小饭馆发起酒疯,砸了饭馆,并殴打了小饭馆老板。小饭馆老板气愤不过,声言要上诉法院告派岀所所长,顺便还要告这位所长强奸老板娘,逼小饭馆老板娘为他物色女孩供其淫乐等诸事。于是,这位所长事后就把小饭馆老板给抓了,并且让人用剪刀把小饭馆老板的舌头给剪了一截,警告说,再多嘴,把你的舌头连根拔下来……
这件事,开始曝光在南方一家有名大报上。
这件事,《场》杂志从来没有单独发表过消息、通讯,或者读者来信之类文字,仅是登载过京城一位著名作家,一篇随笔性的长篇散文。文中,作家在谈到“权力如果没有民主政治的制约,权力就会发生霉变”时,把这件事作为事例和论据引用了一下而已。这位作家本人是公孙龟年的好朋友,原来是写小说的,只是最近几年才转向散文随笔写作,而且其散文随笔大都侧重在对时政的思考方面,文采飞扬,观点新锐,斐声中外,被文学界称为中国新时期散文创作独树一帜的大家。
此文是公孙龟年约稿,刊登在《场》杂志去年最后一期上。
由于只是一种事例的引用,虽大致点了事件发生在何省何地,文章发表后,也并没有引起人们对这一事件本身的多大关注。哪想,半年后,南方一家小报记者却又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