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话是不可能告诉征野的,便只懒懒应了一声。
征野忧愁道:“这……这宫中的莲蓬,都是皇家的东西,爷这般说摘就摘,是不是不大好,回头叫人见了……”
贺顾见他又开始唠叨,耳根起茧,赶忙道:“得了得了,几个莲蓬而已,陛下如此宽仁,岂会和我计较?也值得你絮絮叨叨。”
何况……连皇帝的女儿这朵倾国名花,他都摘了,还怕这两个莲蓬?
便不再与征野多言,回了席上去。
只是席面果然已行了大半,贺顾回来没多久,月上中天,皇帝便叫散席,满席王公大臣,这才三三两两站起身来,寒暄告辞,纷纷离去。
贺顾想去找长公主,但和征野刚在宮道上,走了没两步,却被人叫住了。
“顾儿。”
他听到这个声音,脚步顿了顿,回过头一看,果然是面色有些晦暗的亲爹,贺老侯爷。
儿子做了驸马,迁居公主府,成了天子内婿,皇族一员,他这做老子的,便也不好再摆当爹的架子,倚老卖老了。
贺南丰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等贺顾和长公主成婚后,竟然连见他一面,都变难了。
这十几日,他几次遣了下人,去公主府递拜贴,却都吃了软钉子——
公主府的下人,不少都是以前在宫中当差的,且都经过陈皇后和吴德怀精挑细选,这才随着长公主出降,自然都是见过世面,见过贵人的,拒绝起人来,那叫一个果断,那叫一个冷脸,让贺老侯爷吃了闭门羹,心中憋屈,却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没地儿撒气。
只暗骂贺顾这个小兔崽子,竟然娶个媳妇,连爹也不认了。
这倒是冤枉了贺顾,贺顾倒还真不知道,贺南丰这些日子吃闭门羹的事——
都是裴昭珩那日听了贺顾之言,知他不愿,才私下叫门房推了所有长阳候府的拜贴。
直到今日宫宴,贺老侯爷毕竟也是皇帝儿女亲家,自然也得了恩旨,入宫享宴,这才能见到贺顾这个忘本的不孝子。
贺顾却不知道,贺老侯爷这些日子遭受的委屈,见他脸色不好,心中便只猜测,多半是看万姝儿吃了小半个月的苦头,眼下不忍心了,来跟他求情的吧?
他安排在侯府那些个婆子,领头的一个,原来是在外祖言家管事的,脾气硬不怕事儿,最难得的是忠心。
言家待下人好,言老夫人又治家有方,这些丫鬟婆子对言家,多是死心塌地,当初言大小姐嫁入长阳侯府,最后却在这里香消玉殒,她们自然也是对贺老侯爷、和他那个继夫人万氏,生了几分怨气的。
是故,那婆子得了贺顾吩咐,这些日子他虽然不在,但估计贺南丰再怎么找她,威逼恐吓,那婆子也只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会搭理贺南丰。
贺顾想及此处,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爹这是心疼夫人,来找我求情了?”
谁知贺南丰沉默了一会,却道:“不是因为姝儿,她的确对不住你和容儿,如今你不将她送官,已算得上对她宽仁,为父这些日子想清楚了,她仗着你和容儿年幼,做出那等事,便是你如今要惩治她,也没什么不对,为父不是替她求情。”
贺顾一愣,有些意外,道:“……那爹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贺南丰回首看了看,确认左近无人,这才看向贺顾,皱了皱眉,低声道:“你把容儿给为父从言家接回来。”
贺小侯爷挖了挖耳朵,心中颇觉好笑,半晌才冷声道:“我没听错吧,爹还在乎容儿这个女儿呢?”
贺南丰疾声道:“容儿是我和你娘的亲骨肉,为父如何能不在乎?如今我还在呢,你也不同我招呼,便把她送去你外祖家,叫旁人见了,怎么想我,怎么想长阳侯府?”
贺顾怔了怔,他方才心中本来还有些意外,贺南丰竟是为了贺容而来,此刻听了他的话,那颗心却不由得又一点点冷了下去,冷声道:“我还以为爹是转了性子,却原来还是我天真,想多了。”
贺老侯爷皱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贺顾道:“你是在乎容儿么?”
“你不过是在乎旁人的闲言碎语,叫你这个长阳候,丢了面子罢了,容儿在哪儿,对爹来说,根本没那么重要,爹在乎的只有自己的脸面,和长阳侯府的体面,不是么?”
贺南丰道:“为父身为长阳候,承了贺家这份爵位、家产,难道不该维护贺家声誉,反要任凭旁人指摘、造谣、诋毁么?若我真的全然不顾,又叫我如何对得起你祖父在天之灵?”
贺顾笑道:“是了,父亲在乎贺家声誉,所以害怕旁人指摘,说你苛待亡故发妻的小女儿,这才要我把容儿接回来。”
“可如今父亲已经卸职养老,旁人就算指点,又不能弹劾父亲,叫你丢了差事,说到底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