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德怀一听他这话,愣了愣,赶忙干咳一声道:“这需得问陛下,小侯爷问咱家……咱家又哪儿敢妄自揣测圣意呢。”
语罢转过身去,讪笑着看御帐里的皇帝。
吴德怀心知贺顾武试夺魁,定然是在陛下与长公主的意料之外的,果不其然皇帝面色沉沉,看着刚从魏世恒背上跳起来的贺顾,目色幽深,若有所思。
一直一语未发的长公主却突然开口道:“赵默,武试你也看完了,可有不公平之处?”
众人这才想起赵秉直那个缺心眼的儿子来,扭头去看,只见他仍被那两个人高马大的内官架着,动弹不得,他脸上神色忽白忽青,之前那股子犯浑的劲儿,此刻却已经散了大半。
赵默嘴唇喏喏,半晌才声如蚊呐的说了一句:“并……并无……”
长公主从帐内长椅上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淡淡道:“见你方才忿忿,看来的确不知,为何文试你会不合格,现下我便告诉你。”
“今日文试之题,其实并不算难,一、三、四题,都是三言两语便可论定的,而你文章,却通篇浮华词赋,乍一看去,骈四俪六,对仗平仄倒是工整,只可惜通篇皆是夸夸其谈,文不对题。究其原因,无非是借此掩盖你经学义理,学得不扎实罢了。”
“令尊供职于御史台,我亦读过赵大人的文章,他是个刚直忠正之人,只可惜你未曾学到你父亲一点务实之风,实在叫人失望。”
她这番话说的淡漠从容,那双清寒的眼睛,却看得赵默莫名羞惭。
他面红耳赤,自觉面上过不去,忍不住低声强词夺理:“殿下……殿下不必科考应制,又怎会懂得做文章的学问……”
长公主却轻笑了一声,闭目摇了摇头。
这是贺顾第一次听到她笑。
他远远看着,带着面纱的长公主,侧脸线条略显锋锐,她眉眼轮廓深邃,纤长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面部弧度并不似其他女子那般柔和婉约,反而因为线条过于凌厉,带着点令人难以忽视的攻击性。
然而这幅眉眼,此刻在贺小侯爷眼里,衬着长公主那身烈焰一般的红衣,却姝艳的惊心动魄。
长公主就像是雪山之巅,冷潭里盛开的红莲。
她寒气逼人,高高在上,却又美丽的让他忍不住心旌摇荡。
长公主每一根头发丝儿,简直都好像长成了贺小侯爷最爱的模样。
她面纱下的脸,又该好看成什么样呢?
贺小侯爷几乎是抓心挠肝的好奇。
可惜那边的长公主,却不知道他的心思,仍看着赵默淡淡道:“……你方才说,我不应以个人好恶阅卷,但今日,本就是父皇母后替我选婿,我若不选我喜欢的,难道还要选赵大公子喜欢的不成?”
赵默脸色发白,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长公主目色一沉,寒声道:“赵默,你御前失仪,可否知罪?”
两个夹着赵默的内官终于松开了手,他这才跪在了御帐前,对皇帝叩首,声音干涩道:“赵默知罪,请陛下降罪。”
皇帝只得道:“今日你冒犯的是长公主,怎么罚你,还是她说了算吧。”
长公主回头看了皇帝一眼,垂眸道:“既然父皇这么说,那便罚你回赵家闭门思过一个月……让赵大人好好管教儿子吧。”
吴德怀眼力见好,听她话音一落,便立刻让两个内官把赵默给带下去了。
贺顾却还在发呆,他在琢磨刚才长公主那句“不选我喜欢的,难道还要选赵大公子喜欢的”,这么说……
长公主殿下还是欣赏他的文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