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眼前的女儿格外陌生,陌生到她毫无准备来接受‘你听我的吗’这句话。
一个女儿居然对长辈母亲说‘你听我的吗’?
这不是活倒过来了吗?
但这话说得,又是那么冷静。
若不是她今天来了,若不是之前只有她还愿意听自己苦诉,若不是她眼周掩不住的红与隐约的怜悯,她都觉得沈知杳对自己是近乎冷漠的。好像只要自己说句‘不听’,她能立刻起身丢下自己,从此再也不回来了。
张玉芳不说话,沈知杳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她甚至不愿再看她,而是选择看同样坐在一边的徐轻。
然后张玉芳也跟着去看徐轻。
刚才她忙着崩溃,都来不及去看她一眼。
这个跟着沈知杳来的女人,即使沈知杳不说,大抵也能看出来她们有亲密的关系。
女人一直都很有耐心,不乱置一词,也没表现出惊惶,将近两个多小时里,只是默默地陪着女儿,仿佛在她的眼里,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女儿是值得关注与担忧的。
沈知杳余光瞥见张玉芳打量徐轻,心里有些烦闷,甚至侧身挡了挡她探究的视线。
这么明显的不乐意张玉芳不可能还察觉不到,于是默默低下头来不再看。
“离婚吧。”
听得女儿这么一句话,张玉芳俯首更低,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掉,眼水吧嗒吧嗒地掉在她膝上,砸在那双不再纤细美丽的手边。
这才是沈知杳一直想说的,在自从得知沈建民出轨之后,还愿意接张玉芳电话的原因就是,她还是觉得张玉芳可怜,希望她能摆脱出来有自己的生活。
“怎么离啊,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张玉芳又带了浓重的哭腔。
“不离你等着跟他一起赚钱还债?”沈知杳狠了狠心,语气里故意多了些逼迫和尖酸:“你咋这么好心呢,你跟他这一辈子伺候他,他给你什么了,给你灌了迷魂汤吗?”
“你别这么说你爸!他也是养大你的人,是你爸!”
徐轻也无奈地叹息了。
“你还是维护他是吗?”沈知杳语气又淡了下来。
自己就像是做了无用功,心里还是念着张玉芳的好,可怜她被控制在沈建民之下,一直痛苦而不自知,想着帮她一把。
但到头来,她却反而成了坏人,不被感激,不被理解。
张玉芳:“我。。。。。。”
徐轻大抵是想要安慰自己,手置于她的肩上,轻柔柔地拍了拍她,沈知杳心里拧着的一股劲儿突然就泄了下去,稍稍喘了口气,背过一只手去,与她牵住。
“妈,我原先都是不恨你的,我是你女儿,也是个女人,我设身处地地为你考虑难处和苦衷,觉得你应该还是爱惜我的,所以你需要我,我就来了,但是。。。。。。”有些话说出来也会成为一种伤害。
沈知杳曾经也是深深体会过的。
“我觉得你还是不明白你现在自己的处境,你抬头看看。。。。。。”沈知杳指了指这个大厅里,指了指不远处还在调解的另一方人,冷着脸道:“你觉得今天应该来这里的是你吗,还是我?”
“我同性恋,我喜欢女人,是,我变态,我被赶出家门,你沆瀣一气推波助澜我不怪你,过年的时候我念旧亲好心探望,被他一巴掌一推手连门槛都踏不进去一步,你躲在他后面畏畏缩缩不置一词,好,我也不怪你,后来呢,你怀疑他出轨在外面搞女人,你哭哭啼啼来找我,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让你去当面问他到底有没有,行,他还有脸大大方方承认了,威逼利诱让你放过他给他一次机会。。。。。。你怎么这么心软呢,你的心软怎么就不对我多一点呢?”
“你去原谅他吧,还是跟他一辈子,为他洗衣做饭还债去吧。”
沈知杳一口气好话坏话都抖了个干净,甚至不自觉的语调都冷厉起来,连年的、累月的委屈一并迸发出来,把张玉芳也把自己刺得狠狠的。
“你在这里给我一句话,你要是愿意——”
“我立刻就走,以后也别再打电话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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