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
&esp;&esp;延煌感到有些不安。
&esp;&esp;那人当时离去时他没有追上去,或说不敢追上,他没这个资格。其实他恨不得将那人捧在怀里呵护怜惜,却对那人做了如此不可饶恕的事,如今他万分后悔,更让延煌后悔莫及的是──玄麟没有回到这座小屋。
&esp;&esp;昨日延煌回城后越想越自责,决定今日大清早再来小屋向玄麟道歉,谁知小屋没人,炉火早已熄灭多时,昨日见到玄麟前,纵使屋内没人都还有些许柴火在炉内延烧。环顾四周,物品几乎原封不动,甚至连驴子上的货物都没卸完!
&esp;&esp;玄麟难道回康嘉了?延煌起先这么推测。毕竟这个地方已经被他发现,玄麟又摆明了不想回玄家,跑回康嘉住馆是正常的举动。
&esp;&esp;只是让鸯儿联络康嘉城主,派人到处打探的结果,那天似乎没有疑似玄麟的人住馆,玄麟亦没有回到玄天阁。
&esp;&esp;反倒是派人搜城的事惊动了玄天阁的掌事,最快明日玄凤应该会亲身来康嘉。
&esp;&esp;玄麟没回康嘉、也没回小屋,究竟会去哪里?
&esp;&esp;一股不明的焦躁由然而生。
&esp;&esp;那日晚上酉时开始下起纷飞雪,虽非暴雪,亦不仅止轻飘雪一般,玄麟如果没有回屋,当时的身上的衣服完全不足已抵挡落雪啊!
&esp;&esp;当延煌发觉情况不对劲,以韶燕王身份请城主搜山时,已是第三日傍晚的事。
&esp;&esp;如果说玄麟因为迷失方向没回到小屋,这几天雪又断续下了二呎深,如此寒山冷夜……
&esp;&esp;这是延煌头一次嚐到彻夜未眠的滋味。以前纵使阴谋满天诡计危身、连日被燕奎迫袭不得温饱都不曾如此。
&esp;&esp;天连山脉如此广大,就连延煌都不敢肯定是在何地和玄麟分手,搜山人马只得由延煌推测的地点往外扩散搜查。
&esp;&esp;当延煌得到玄麟消息时,已是第四日傍晚……
&esp;&esp;******
&esp;&esp;玄麟根本崩溃中。
&esp;&esp;他本以为往反方向走去应该就会回到小屋,毕竟他是一直线跑出来的嘛……才怪!
&esp;&esp;玄麟一直走一直走,就算用他肾上腺素爆发百米速度每秒七公尺算好了,了不起也才跑不到半公里,就算加上稀哩哗啦乱滚下山每秒十五公尺五秒鐘,算一算也才六百公尺啊!步行速度每小时二公里,山地打点折扣每秒走半公尺好了,理论上二十分鐘就可以回到原点,为什么他这样一走,走了超过半个时辰还看不到他爱的小屋!?
&esp;&esp;玄麟拿起随身携带的日月晷,闇到几乎看不到格,因为能充当指引的月娘被挡在云外,只剩淡淡晕光微照,不过根据体感时间来判断,应该确实过了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望向山脚,不妙,大不妙,唯一可以当作指引的康嘉城灯火根本没见着,要嘛天气太冷初更天大家说好一起熄火,要嘛就是走错方向偏离视野,偏偏后者的机率大到他想哭。
&esp;&esp;天气比傍晚还冷上许多,手脚早冻到失去知觉,每呼一口气便吐出许多白雾,越晚越是浓白,也就是说,湿气越来越重、温度越来越低,城内的老先知说最快今晚就会下雪,应该没那么衰郩吧……玄麟内心如此吶喊着,说时迟那时快,一片轻飘白的细碎块由天而降,落在玄麟眼前。
&esp;&esp;玄麟伸手接取那片物体,是雪,抬头仰望,万千白色雪片布满视野所及的闇天,看来是如先知所云,康嘉的初雪。
&esp;&esp;没时间踌躇,如果等会儿雪下大,他没自信能以这身衣着撑过晚上,玄麟迈起步伐,尽可能地先往高处走去,祈祷能透过高点看到仍有生火的山上人家……
&esp;&esp;******
&esp;&esp;不知道为什么,他赫然感觉时间静止了,静止了很久,很久很久,好像有一世纪这么久,像无波深水,寂静永恆。
&esp;&esp;他回到了过去,回到过去水深火热的生活,漆弹打到了钢盔,但是衝力过大,导致脑袋晕眩,身体一时无法平衡往后倒,才会脑震盪昏迷送医。
&esp;&esp;纯白色的病房,护士小姐各个看起来都像天使对他微笑,他却不怎么开心,那笑容彷彿在说「欢迎回来这个没有出口的世界」,纵使他知道这只是看者有意,笑者无心。
&esp;&esp;他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异世界的一切却极为真实,反倒这个世界,有说不出的违和。
&esp;&esp;他想起了一部电影,很久以前看过的轰动电影,细节他想不起来了,不过他记得整个大概,那是关于在睡梦中作深层精神催眠的电影,当催眠或暗示过于深根,反而会让被催眠者觉得现实生活像幻静,梦境才是真正的现实。
&esp;&esp;此时此刻,从脑袋到四肢百骸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esp;&esp;他回到家,一个小小的二房公寓,闇沉的家桌上、地上布满了卷宗、公文和法条笔记,那是打官司的资料。
&esp;&esp;他没有忘记明天要出庭,高等法院的三审判决庭,明天就要宣布图利案诉讼的结果。
&esp;&esp;这个案子上司见情况不对早提前办了退休,所以只要三字对联就可以含混脱身,反观他,他才公作三年、才三十一岁,根本什么都还不懂就被迫接好几亿的工程,偏偏又三年不能调离,他毎日暗无天日的工作十二小时以上,没有假日、没有加班费,有家也没得回。
&esp;&esp;黑道背景的厂商不是什么好货,叫民代从他老闆到他这承办人一齐黑白两边施压,好不容易竣工、结算、减价收受和罚款什么的都搞定了之后,他松了一口气,谁知道下个月法院的传票就来了,原因是犯了图利。
&esp;&esp;当下脑袋都白了。
&esp;&esp;事后才发现就是那个工程厂商的搞鬼,自行告发他们这些人,验收不实放行偷工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