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裁皇裁床黄健?br>
贾母笑得合不拢嘴,谦道:“众位夫人抬爱了。她们小人家,哪有什么好歹,过誉了。”见了客,元春这才领着随母亲或祖母前来拜寿的官宦家的小姐们退了出去,在那边大厅另开了一桌宴席招待众位官家小姐。黛玉与迎春太小,尚不能坐席,仍由奶娘们抱回贾母上房玩。
荣庆堂内众人彼此谦让半日,方才入席。一时屏开孔雀,褥设芙蓉,席列珍馐,众人言笑晏晏,看了几出戏,菜已四献,汤始一道,众人才离席更衣。贾母又请众人入家中花园游玩了一回,才复请入席。几个老诰命年纪大了,不耐久坐,便起身告辞了。贾母再三款留不住,送至花园门口,命王夫人将众夫人送到垂花门坐车,看着她们去远了,又回席上陪了一巡酒,这才告罪离席。
因席上留下来的多是年轻一辈的太太奶奶,她久坐了,诸人也不好纵性玩乐。二则邢夫人已是贾家名正言顺的当家夫人,正在独揽大权的兴头上,自然是想放开手与众人交际,多结交些官家女眷,贾母也不讨嫌,索性由邢夫人陪着终席。三则她年纪大了,这才坐了这大半日便有些劳乏,须得回去歪歪。回到了上房才歪在引枕上一会儿,贾敏便顺着她的脚踪儿进来了。
贾母由着丫头捶腿,正有些昏昏欲睡,贾敏进来也不说话,跪在榻边给贾母捶腿。贾母瞌睡了一回,猛地醒来,见贾敏歪在榻上给她捶腿,不免惊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醒我?快起来,手酸不?叫丫头给你揉揉。”贾敏这才停了手,她确实有些累了,面上却含笑道:“我看妈累得很,不便惊扰。妈养我这么大,我还没几回膝下尽孝过,如今逮着这时机,也给妈捶捶腿。”
贾母被她这么一说,差点潸然泪下,嗔道:“可又作怪?这是要招我出眼泪呢?”伸手抚了抚贾敏的背,正如幼时贾敏生病时一般,目光十分地疼爱温柔。贾敏捏着手帕拭了拭眼中的泪,勉力笑道:“今儿是妈的好日子,我可不敢招妈流泪。我只盼着妈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却不止我明年是否还能承欢膝下。贾母笑道:“自小生了一张巧嘴,哄得人心花怒放。”
母女俩温情脉脉叙了一回话,贾母又想起黛玉,忙问:“姐儿呢?怎么不抱来?”不以姓名称呼黛玉,是示贾敏以亲近之意。贾敏才刚进来时去看过女儿一回,笑道:“方才还在歇中晌,不知这会儿醒了不曾?”贾母忙唤得力大丫头锦绣去看看,若是醒了,就把姐儿抱来。因不见宝玉,贾敏便问:“怎么这一日都不见宝哥儿?”贾母笑道:“这孩子孝顺,跟着他哥哥们到庙里跪经去了。你们总说我疼他,宝玉行事就是可人疼,小小年纪就知道孝敬我。”
贾敏跟着点了点头,四岁的小孩儿懂得在长辈寿日为其跪经,确是纯孝。林珩五岁的时候才晓得去庙里跪经为尊长祈福,如此看来,宝玉果真灵慧。“我可没酸过,宝玉这孩子,我也疼他。”贾敏俏皮道。贾母今日哈哈大笑的次数比之常日多了几倍,掩着口道:“你这做姑妈的要怎么疼他?给他定个好媳妇?”贾敏狡黠一笑:“我作姑妈的可不能这么疼他,要越过妈去了,宝玉要怨妈不疼他了。”
贾母久存其念,也是存了劫富济贫的想头,宝玉无爵可袭,日后前程难定,不若定个有权有势的岳家,也好提携宝玉一二。如今在贾敏这里碰了颗钉子,未免有些不乐,双玉联姻,可不正是天作之合么?然而女儿才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虽然疼宝玉,可也越不过贾敏去。面上自若笑道:“促狭鬼!惯会说伶俐话。一会儿宝玉来了,我可看你怎么疼他?”
宝玉还不曾来,王奶娘先抱着黛玉来,贾母见黛玉睡得小脸红扑扑的,眼睛明亮澄澈,格外喜欢,问道:“睡得好不好?”“跟姐妹们玩得好不好?”黛玉倚在贾母身上,才刚要回答,有个小丫头进来打岔道:“宝玉来了!”黛玉不免好奇起来,这宝玉是怎样的憨顽儿童。贾母笑着低头对她说道:“你还不曾见过你宝玉哥哥罢!你这哥哥温厚和平,待姐妹们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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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宝黛初会
黛玉心里不以为然;只见帘栊一动;奶娘丫头们拥簇着一个粉雕玉琢、金冠绣服的小公子走了进来。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唇如点脂,天然一双含情之目,未语先笑,转盼多情。黛玉仔细一瞧;大吃一惊:“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不曾?怎么这般眼熟?”
那小公子文文雅雅地朝贾母行礼问安;贾母笑着探身去扶他:“好孩子;你姑妈在此;还不快向你姑妈请安。”宝玉早就看见贾母榻前左边第一张圈椅上,端坐着一位中年美妇;眉间微蹙,肤白如雪,面若露湿秋梨,体如弱柳扶风,身上一袭鹅黄衣裙,头上寥寥插了几支玉簪,越发衬得出尘飘逸、清丽脱俗。真可谓宝玉所见过的第一出色妇人,不免心生亲近。
宝玉听贾母吩咐,从从容容走到贾敏跟前拜见,恭顺谦谨道:“侄儿给姑妈磕头。”贾敏见其行止有度,形容出众,心里爱得不行,倒把早先的一段厌嫌之心丢到东洋大海去了,忙伸手去扶他,携着他坐在身旁,慈爱一笑:“好孩子,许久不见了,你竟出落得这样好。”贾敏只见过宝玉几面,那会子宝玉多半由奶娘抱着,襁褓小儿,印象不深。如今大半年功夫不见,看宝玉已略略长成了,身材抽条,举动不浮,心下已赞过叹过一回。
宝玉腼腆一笑,重又谢过贾敏夸赞,贾敏听他言辞文雅,更是欢喜得了不得,待要细问,贾母笑着打岔:“两个玉儿还不曾见呢?你再要盘问,也等孩子们见过再说。”贾敏便指了指贾母怀中的黛玉道:“这是你妹妹,乳名黛玉。”两个孩儿都从长辈身边下来,立在地上,一个作揖,一个万福,彼此问候道:“哥哥好。”“妹妹好。”贾母和贾敏看他们两人规矩严谨,暗自点头赞叹,到底家里长辈教得好,这样小的娃娃都如此行动有礼。
厮见毕,贾母将两人都招来榻上坐在一处,笑道:“真真一对金童玉女。”贾敏心里未免没有赞同之意,口中却不便说,只是樱唇微启,淡淡一笑罢了。两小人儿一个倚着贾母的腰,一个靠着贾母的腿,彼此打量了半晌,宝玉忽道:“我曾见过妹妹。”
贾母往他额头上轻轻一点,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妹妹头一回来咱们家,你上哪里见过她?”宝玉搂着贾母的臂膀,嘻嘻笑道:“虽然未曾见过她,可我看着面善,倒像是从前就相识了。”黛玉听宝玉说她面善,不免悚然一惊,心里怪道:“可真作怪?怎么我觉着他眼熟,他看我面善?”
贾母听了这童言稚语,心里煞是欢喜,也不曾教过宝玉这话,他自个倒能口中道出。可见两玉儿确实有天生的缘分前世的宿因,开怀大笑道:“好,好,若如此,兄妹更相亲近了。”贾敏见母亲行动间便要将两小儿凑成一对儿,心里有些别扭,忙拿话来开解:“宝玉,你妹妹跟我一个模子脱出来似的,你自然看你妹妹面善了。”
宝玉听了这话,抬头看看贾敏,又回头望望黛玉,黛玉确实有六分肖似贾敏,一样西子捧心的情态,一般风流袅娜的品格,便认了真道:“果然有几分像。”贾母见他较真,逗他道:“你瞧着哪里像?”宝玉果然又仔细看了一回,笑道:“眉毛都是弯弯长长的,眼睛的形状也一致,脸庞轮廓儿也像。”
贾母笑道:“我的儿,你看的可真细。我看你妹妹的鼻子也像你姑妈呢?你说像不像?”宝玉点头道:“也像。”遂把觉得黛玉面善的念头给抛到一旁去,总是从前见过姑母,如今再见黛玉才觉着眼熟。终是稚龄小儿,觉得大人说得深入情理,也不追根究底。仍回过身去与黛玉说话:“妹妹多大?”两人互通了年纪生辰和姓名写法,宝玉又问了些闲话:“妹妹平日在家里做甚么耍?”
黛玉答道:“并没有甚么好玩的,不过跟着妈认几个字,陪祖母说说话儿,或带弟弟们玩耍。”宝玉平日家只听贾母提起黛玉有个庶弟,如今却听黛玉说起弟弟们,论理黛玉的兄弟都可算是宝玉的表兄弟,见黛玉不俗,由其姐品貌度其弟,定然不是无知顽童,便起了结交之心,好奇道:“妹妹家里有几个弟弟?多大了?都叫什么名儿?怎么今儿不带来?”
黛玉一提起家中幼弟,心中有些挂念,一大早便随着母亲出门,只来得及与蝠哥儿道别,话都不曾所说两句。每日家都陪着他玩耍大半日,这会子没人陪,也不知道他生气不生气?在家里淘气不曾?便有些怅怅道:“家中尚有一双弱弟,一名蝠儿,乃伯母所出,小我几月,一名桂儿,蝠桂皆是小名。桂儿还小,尚不会说话。”
宝玉憨顽一笑,说起孩子话:“我家里也有个小弟弟,他也还不会说话。”黛玉见他也有弱弟,才觉投机,悉心传授道:“那你可以教他学着说话。我在家里常教桂哥儿喊‘姐姐’,如今他喊姐姐喊得最清楚。”宝玉也觉有趣,问道:“这个好玩,回头我便去教环儿说话。”贾母虽与贾敏说着闲话,一只耳朵倒留意着两个小孩儿的童言童语,这时笑道:“宝玉,环儿还小呢,整日流口水睡觉,你便是教他也寻不着机会。”
宝玉便觉得扫兴,因低头瞧见挂在胸前的通灵玉,心里起了古怪念头,因问道:“妹妹可有玉没有?”黛玉不曾听过他衔玉而生的故事,看见他胸前璎珞项圈上镶的宝玉,还道他是要炫耀宝玉珍奇贵重呢,心中略有不快,谁家里没有几块好玉不成,用得着特特来问,直白道:“家里也有,只是今日不曾带来。”
宝玉听了这话,十分欢喜,正要拍手称好,却听见贾敏插嘴:“姐儿不知道,我还不曾告诉你,他这玉可是打娘胎里就带出来的,跟凡间的玉石可不大一样。”黛玉螓首低垂小脸熏红,敢则是她会错了意,宝玉并没甚么夸耀的心思,便有些羞恼起来。幸而宝玉满腹遗憾,不曾瞧见。面上怏怏不快,口内恨道:“原想着妹妹这样的神仙人物,必定也有玉的。不想竟没有,家里的姐姐妹妹也都没有。可笑这玉还叫甚‘通灵宝玉’,连人的高低都不会择,竟来俯就我这样的狼犺蠢物?可见也是俗物了。要他何益?”一面说,一面去摘脖上的玉。
贾母急了,忙按住宝玉的手,不让他摘玉,将他搂在怀里,恨恨叱责道:“可又胡来?好端端地摘这命根子做甚么?”宝玉满腹委屈,在贾母怀中扭来扭去,性子越发张扬起来,嚷道:“我不要它了。不要它了,快把它拿走。”贾敏和黛玉皆被宝玉这突如其来的一笔给惊倒。
贾敏见贾母一心哄宝玉,倒把黛玉冷落在一旁,见她孤零零靠着榻沿坐着,脸色都唬白了,心里疼得不行,忙紧步上前把黛玉抱到椅子上同坐了。贾敏爱怜地将她搂在怀里,脸儿贴着脸儿,一会儿轻轻抚摩黛玉的肩背,一会儿揉揉黛玉的脸蛋,低声温柔劝慰道:“好孩子,可别委屈了。宝玉性子乖张,原与你不相干的。你莫要存在心里,有妈在这里陪着你呢。快别伤感了。”
黛玉本就心较比干多一窍,最是多思多想的性子。方才宝玉那样闹腾,明着是抬高她,为她没有胎里携来宝玉而不忿,但依黛玉清高自傲的性子,绝不愿拾人牙慧。赌气想到,谁稀罕那通灵玉?及至宝玉闹了起来,黛玉更是不自在,想她在家也是众星拱月千疼万宠,哪里受过这样的闲气,只是在亲戚家里不便争这闲气罢了。
贾敏这样一搂一劝一亲,倒把她心里的委屈都激出来了,落了几滴眼泪。好端端地发起狂病来,倒弄得像是黛玉没理了。贾敏心肝都要被揉碎了,忙拿了巾子拭黛玉颊边珠泪,疼道:“我的心肝儿啊,快收了泪。好端端的,伤心甚么了?宝玉已受了你外祖母的训,不敢再闹了,又听你外祖母的话来向你赔礼了,你可别再哭了。”
贾母方把宝玉劝服:“你既说这玉是俗物,情愿不要它,那你妹妹没这俗物相配,你不是该高兴才是?若有玉,倒玷污了她的品格。”宝玉被贾母这么一哄,细思正大合情理,方才安静不闹。贾母又推他:“当着你姑妈的面儿,便闹了起来,可是好看?还不像你姑妈赔罪?你妹妹也被你唬了一回,脸儿都白了,快去赔礼。”
宝玉看黛玉藏在贾敏怀里,眼睛红红的,脸儿白白的,情知自己方才鲁莽发痴把人吓倒了,乖乖地走到贾敏面前赔罪,贾敏自不能与他这乳臭小儿计较,但心里却有几分担忧,这孩子的情性未免太过放涎怪诞,好端端的便闹将起来,也顾不得还有长辈在,果真有些失礼了。幸而她是亲近长辈,只有疼他忧他的理,并不会挑他的不是。若是叫旁人瞧见了,回头还不知道如何编排呢?传扬出去,好好的孩儿,声名都要败坏了。
如今他还小,性子倒还扭得过来,贾敏便想着将他劝一劝诫,笑道:“我晓得宝玉是因着自己有玉,便想着姐姐妹妹也有玉,原是一片心疼看重姐妹的善意,连我们长辈瞧见了都有几分动容宝玉爱护姐妹之心意。”宝玉听了这话顿生知己之感,众人都当他犯浑,却只有姑母一人看得明白他,他如何不欣喜若狂?宝玉眼神濡慕地看着贾敏,贾敏心头一软,伸手将他拢到身边,揉了揉他的脑袋。黛玉听贾敏这么一圆转,才知自己又错认了宝玉为人,把脸儿搬过去,歉意地瞅了宝玉一眼。
宝玉温顺地靠在她的腿上,双眼澄澈灵动,小脸儿仰得高高的,贾敏心里更是软成一滩春水,这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侄儿呢。缓缓说道:“你那玉才胎里便带了来,说来也是从你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这可比平日里长辈们赏的物件要贵重多了,长辈们的赏赐须得爱惜,更何况这玉来历非比寻常呢。爱惜这玉,也是敬重你母亲,感戴你母亲生育之恩的道理。”
如雷轰耳一般,宝玉听了这一篇议论,竟有些听住出神了。又听贾敏徐徐说道:“二则,这玉与你同胎诞下,陪伴日久,论理情分也不浅了。世人常说,宝玉有灵,它见你如此弃嫌它,心里还不知如何伤心呢。你的乳名便是因它这‘通灵宝玉’的名号上来的,缘分总也不浅呢。你厌弃它,这玉也要渐渐失了灵气,岂不可惜了?”这篇神诡奇怪之论,更是说入了宝玉的心坎,不觉羞惭了起来,低声认错道:“我再不说那样的胡话了。日后必当爱惜它如爱惜己身。”
贾母大为诧异,不想宝玉竟听进了贾敏的劝说,还服服帖帖认了错,并说日后要好好爱惜这块通灵玉,不觉喜上眉梢。果然敏儿灵慧,贾母饶有兴致地听她说话,并不插言,只是频频点头,赞许贾敏之言。“好孩子,姑妈没错看你,圣人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今你也得了。”贾敏毫不吝惜夸赞之语,倒把宝玉说得脸红了。
“三则,你既爱惜姐妹们,就不该问有玉没玉,难道姐妹们没有玉,你便不尊重爱惜了么?”宝玉连连摇头,否认道:“姐妹们没有玉,我也同样爱惜。”贾敏闻言点头,细细道:“既如此,你又何必在意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