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静喜欢的,或许不是那里的服务,也不是那些细皮嫩肉的小白脸,而是她自己内心的缺失。以前孟源把她当小公主哄着,现在的不冷不热,让成静的心里缺了一块。宋安安的声音如水一样流淌着:“后来孟源知道成静去黄金海岸后怒不可遏,觉得那里不是正经人去的地方。看到孟源有这样的反应,成静反倒平静了,去的次数越发频繁。只是我的条件不能跟她比,加上我有工作,不会每次都陪她去。后来成静告诉我,有一个叫‘花儿与少年’的男孩儿她觉得不错,现在每次去都叫他陪唱,还会打赏他小费。”
看到眼前刑侦人员一脸疑惑,宋安安解释说:“那里的陪唱用的都是艺名,他的真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孙路点头,示意她接着往下说。“成静说孟源那段时间总因为这种事跟她大吵,他觉得成静背叛了他,禁止她再去黄金海岸。其实成静从来没有,她是故意刺激他。成静三号那天来找我,也说孟源是故意找茬,根本不是因为孩子,更不是为了吃早餐。就是孟源心里憋着一股火,非发泄出来不可。成静说那还是孟源第一次打她。”
孙路有些意外:“孟源打了成静?”
“他没有说吗?”
宋安安冷笑一声,仿佛非常不屑这个伪君子,她补充了一下说:“一边脸都打肿了,手臂上还有被撕拧过的红印子。我帮她敷了很长时间的冰块才消肿。”
女人一双高跟鞋早就跑丢了,赤脚踩在高低起伏的杂草上,叶脉坚硬像刀子一样划割着她的双脚和双腿,本来疼痛入骨,现在也都不觉得了。她像一只胡乱奔逃的野兔,一团一团的热气从胸腔里挤压出来,“呼哧,呼哧……”全世界都盈满她惊心动魄的呼吸声。直到前面出现一道人影,她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呼救。男人闻声转身,就看到一只慌不择路的弱小生灵。远远看去,鲜活的,卖相很好,很适合被做为祭品被摆上案。他露出一个邪恶的浅笑,抬头看了眼天空。这个时候他需要一束绚烂的,能引人注目的盛大烟火,“嗖”一下直冲天际,让所有看到它的人都心惊胆战。男人换上温柔的虚假笑容,同时张开手臂,欢迎她由此走上一条不归路!谁能想到“花儿与少年”的真实姓名叫赵大强。负责传唤他的刑侦人员听到,眼角抽搐了下。还真是一个洋得上天,一个土得入地。叫花儿的赵大强S省人,二十六岁,初中肆业,十九岁时参加过一个歌曲选秀节目,落选后就四处讨生活。两年前来到江城,凭着清秀的长相和不错的嗓音,在黄金海岸会所当起了陪唱。周成林连续两天加班,除了一张脸黑,两个眼圈也黑了。他像个黑阎王一样注视着赵大强:“你认识成静吗?”
赵大强则像只软脚虾似的靠在椅子上。一张口就有些滑头。“认识,她是我的客人,怎么了?”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赵大强翻着眼皮想了下:“八月二十八九号吧,不太记得了。”
周成林看着这样的一身软骨头就来气,他猛地踹了他的凳子一脚,吓得赵大强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好好回话。”
“警官,我怎么不好好说话了?”
赵大强坐直了身子反驳。“黄金海岸的领班说你九月三号到五号请了假,没有上班,这三天你都干什么了?”
“我生病了,嗓子疼得厉害,我的工作就是陪人唱歌,唱不了了,就干脆请了几天假在家休息。”
“有人证明吗?”
赵大强一下就笑了:“警官,您开玩笑吗?我一个单身汉在家怎么会有人证明。除非有鬼……”他的话不等说完,胸口招来了周成林的一计重锤。赵大强弱不禁风的骨架子险些被打散。每天寻求低级安慰和刺激的躯体,像过早被掏空了的骷髅架子,只比纸糊的强劲一点儿。他捂着胸口一脸诧异:“警察打人了?!”
“我打你怎么了?我还要叫最厉害的法医来刮了你。”
周成林让外面的人叫冉星辰。周成林冷眼睨着他。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精神品貌,什么样的年纪做什么样的事,穿适合的衣服,说适得体的话。别在身上打了几个洞,穿上几个自认酷炫的金属坏,就被牵着走了畜牲道,而不走人道了。每周四下午五点,刚好是雅柔形体礼仪培训班上课的时间。趁着老师学员都在,蒋中兴决定再去了解一下情况。出乎意料的是顾南笙提议跟他一起去。像调取监控,调查取证,走访被害人亲友这些跑腿的事,没人敢惊动顾南笙。蒋中兴三十七岁,足足大了顾南笙十岁,和顾南笙共乘一辆车去培训班的路上,还像个孩子一样局促不安。说起来有些悲哀,别看一半男孩子儿时的梦想都是当警察,但真到可以当警察的年纪,之前的闪闪光辉早就褪尽了。做得时间久了甚至有些灰头土脸。干着高风险的活儿,工资却相对不高,只能维持基本的生活水平,指望当刑警发家致富,不如去卖红薯。而且见识也有限,你问他出入多少高级场所?畅游过几个国家?识得多少名牌?起码他们刑侦队日常出入最多的场所就是大排档和小饭馆。肠胃适应了,时间久了,周身散发的也是那样的烟火气。而蒋中兴几乎从顾南笙一天下来,仍旧一尘不染和没有一丝褶皱的裤腿,就看到了现实的阶级差异。他掌心出汗的将车开到目的地。今天的学员果然全。除了被害的成静,和被叫到警局问过话的宋安安,只有一个学员缺席。培训老师说那个学员叫朱晓晴,没有请假,估计有什么事耽搁了。蒋中兴掏出本子,说:“不要紧,先问在场的学员。”
顾南笙站在门口一言不发。门框外下沉的夕阳如火如荼的染红了大半面片。那样浓艳的背景画,仍旧比不上画中人绚彩夺目。女学员们时不时偷望过来,每一次眼神的交错,都把身姿挺得笔直,将自己最好的状态展现出来。而在顾南笙看来,眼前这些女人就算面孔不同,着装不同,从形体气质看却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塑出来的。跟宋安安流露出的风姿一样。就像那些整容脸,搭眼一看都长得一个模样。体态举止其实也是,一旦看出刻意的痕迹,就表示塑过头了。体态翩然豁达,有时也是性情的体现。千篇一律就没棱没角了,像朵没有生命的塑料假花,少了很多情趣。顾南笙转过身,看向墙壁上的照片,足有十几张,看来是历届学员的照片。顾南笙按照上面的时间,找到成静这一届的,目光从每一个学员的脸上划过,都是些年轻或保养得当的脸,身体一个紧挨着一个,抛去头颅几乎不可辨。直到蒋中兴问完,培训老师送他到门口:“没想到年纪轻轻就出了这种事,太让人难过了。成静和宋安安都是我最得意的学生,跟一对双生花姐妹似的,老天真是不长眼……”蒋中兴说:“我们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从培训班出来,顾南笙问。蒋中兴有些无精打采的说:“都说成静没什么异常。跟之前了解的一样。”
他看了一下本子说:“还要联系一下这个叫朱晓晴的,老师说她跟成静的关系也不错,知道的应该比其他学员多。”
正说着,身后一个学员冲出培训班叫住了他们。“警察同志,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