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商惊喜的抬起头,“没有没有,我们没吵。”说着又去扶了他一把,“倒是你,你刚刚怎么了?吓死我了。”
“不是什么大事……”卫瑕正想安慰她一句,却听那边传来华鸢重重的一声咳嗽,“咳!”
这声音太刻意了,像是在提醒他谨慎些说话,或是说……说实话。
引商把想要去扶卫瑕的手慢慢收了回来,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一言不发。
卫瑕勉强扯了扯嘴角,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想要装作自己还没睡醒,可是楼下已经隐隐约约能听到喧闹声,想来是卫钰他们赶了过来,他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又把被子拉了下去,露出一副笑脸面向门口。
没一会儿,卫钰推门进去,带着一脸的慌乱和担忧,可是唯独没有惊讶与困惑,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日。
引商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最后在卫瑕略显紧张的目光中推开门走了出去。
华鸢是紧跟着她出来的,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后,没多久就与猛地回身的她撞了个满怀。
怀里的少女满脸的委屈,她仰起头小声问他,“卫瑕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华鸢活了千年万年,上至九重天,上下至酆都城,没有他不敢打的神鬼妖魔,也没有跟他对峙时还能占了上风的人。
可是眼下,他还未做抵抗便已完败。
“走!”他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回走去,一脚踹开房门后,便对着窗边那人说道,“你现在就告诉她。”
对方气势汹汹,语气强硬,卫瑕在片刻的茫然后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真不该相信这人会帮自己保密的话,怎么说变就变了?
犹豫片刻,他也只有点点头,“好。”
引商得到了一个与他一起回卫府的机会。
现在外面还有些凉,两人挥别了还要去处理公务的卫钰之后便动身向亲仁坊走去。只是,才刚刚踏出门槛,引商便发觉事情有些不对,“你的腿……”
就在今早这番大动静之后,卫瑕的双腿竟可以如常人一般行走了。若是换做往常,她定然要为此高兴欢呼一番,甚至呼朋招友的大肆庆祝,可是眼下却越觉惶恐。
“别担心。”卫瑕也只是一笑,然后继续向前走去,久违的体会到了像常人一样行走的滋味。
其实自从两人相识起,他这双腿便已算是废了,像是这样并肩前行的机会并不常有。不过即便如此,他这几年的日子过得也全无遗憾。
辞官离家入道观,长安城里许多人都以为他不过是一时起意,可是得知他双腿已残之后,便渐渐相信了他是心灰意冷才选择了出家。于是,那些一开始还想方设法来求见他的人都开始涌向他的兄长。卫氏兄弟少了一个,顶替他入朝为官和继承家业的二哥就此揽下了所有应酬与麻烦,让他得到了这几年的清净日子。
仔细算算,也有八年了吧,岁月匆匆即逝,他已近而立之年。这些年的日子说不上好与坏,只能说是再回首时不会有憾意。
也足够了。
快走到青玄先生的府邸前时,见他忽然站住了脚步,引商便也跟着他一起望向了这座早已空无一人的宅院。
“可惜当年先生故去时你不在长安,没能见先生最后一面。”几年过去,她对青玄先生的离去虽然稍有释怀,再提起这事时心中却还是隐隐作痛。
“是有些可惜。”他话语中不无遗憾,“我还没能谢过先生大恩。”
当年他在街上被杀手行刺的时候,正是匆匆赶到的青玄先生救了他一命,这件事引商也记得很清楚,而且直到今日想起来还有些后怕的拍拍胸口,“当初那么凶险,我还以为你真的会死在那里。”
“引商……”他突然唤了她一声。
“怎么?”她困惑的抬起头,却见他忽然收敛了笑意,然后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问道,“如果当初我重伤不治,真的死在那条街上……”
“别说这么吓人的话。”她摆摆手,不想听这个“如果”。
卫瑕也当真没有说下去,而是如她所言闭上了嘴,然后继续朝着卫府的方向走了去,只是当他走出十几步有余又扭过头的时候,却发现引商仍站在原地未动。
她低垂着头看向地面,不知在那里想些什么。
“引商?”他好奇的唤了一声。
可是换来的却是她微微颤抖着的声音,“是不是真的?”
“什么?”
“你刚刚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她踉跄着跑了几步,好不容易跑到他面前时便狠狠揪住了他的衣衫,喊道,“你告诉我,你刚刚说的事情不是真的!”
这条街上本就没有多少行人,在这样刮着寒风的日子里更是无人出门,空荡荡的一条路上,只有他们二人站在街中央,耳畔是冷风簌簌刮过的声音,静得能听清彼此心中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