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吸了口气,引商松开了已被自己揪得皱成一团的衣角,“原来如此。”
事已至此,她竟有些迷茫,不知自己是不是已经有些后悔执着的探究一个真相。
“我也猜得出,大师兄他对你说了些什么。也许,他说的才是对的。”前几日还执拗的不肯改变心意,一场生死之劫之后,华鸢竟松了口。
明明她还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他却终于向天命低下了头。
或许是真的明白了一些道理,也或许是,现在这副模样再也无力抗拒什么。
“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改,而是明知可以改变,却不能这样做。”说到这儿,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了一只白玉镯,迟疑了一下,分辨着她在何方,才伸出手试探着向她递了过去。
其实他还是递偏了许多,引商探了探身子,才将那手镯拿在手里,然后惊讶的发现那镯子上的红线已经不见了。
“这东西怎么在你这里?”
“偷来的。”他说的理直气壮,未有丝毫心虚。
引商也没理他,又拿起这几百年前的古物打量了起来,“那红线怎么不见了?”
“该消失的时候,自然会消失。”他忽然抬起了自己的左手,然后问她,“你为何不问我,这红线到底是什么?”
“猜得出来。”凡间关于牵姻缘这种事的传说有许多,她猜也猜得出这红线的用处。
只是,曾有些不解,那红线的另一端在哪里?
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闪过,屋外一声惊雷划破天际,她看到华鸢左臂的衣袖慢慢滑下,露出了手腕上的一道红痕。仔细看去,那也是一段红线,只不过一直深深埋入了血肉之中,现在才慢慢显现出来,让人看了个清楚。
这世间,唯独一个“情”字强求不来。强求来的缘分,终究换不来情深。
“我放弃了。”
看到那段红线的瞬间,引商几乎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可是指尖还没触碰到它半分,红线便在华鸢的话音落下时倏然间断裂,从他腕上滑落下去,未及落地已然化为烟尘,眨眼消散不见。
引商心中一惊,没由来的攥紧了手中的白玉镯,只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彻底消失了,再也找不回来。
华鸢看不见眼前的一切,可是当窗户被屋外的狂风撞开,风雨将他腕上被割裂的血肉吹得一凉,锥心之痛终于渗入骨髓。
一切,至此了结,
这一场雨,直到傍晚才结束。快要到宵禁,路上的行人都是神色匆忙,生怕自己无法在关门之前赶回家中。
苏世进门的时候,华鸢还在那里兴高采烈的给引商讲着泾河龙王一家的恩怨情仇。直到苏世在门口站了许久,他才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慢慢收敛了自己的神情,最后再次抬起了自己唯一能动的那只左手,只是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去触碰眼前心不在焉的女子,微微向着她的方向探了一探就收回了手。
最后这一刻,他想说的话实在是太多,每一句都像是非说不可,可是真到了嘴边,反而又觉得没必要再说了,最后只留下一句,“你曾经错信过一人,如今已不会再错了。”
引商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她已经没有机会再问出口了。抬眸看了一眼外面的落日余晖,她没再回头看向他,只是垂眸轻声道了一句,“珍重。”
身后始终没有传来声音。
*
枕临出去找长安城的小妖怪们疯了一天,终于在深夜时偷偷摸进了宅子里,可是一进门就发现屋子里灯火通明,引商独自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华鸢却不见了踪影。
“姜哥哥呢?”
“他走了。”收拾好屋子里的东西,引商又像是往常一样去关好门窗,然后对着还愣在门口的小鲤鱼勉强扯了扯嘴角,“放心,他只是跟着师兄回家了而已,只不过……只不过不会再回来了。”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画中鬼(1)
玦字季玖,天水陇人也,少有美誉,善属文,辟命屡至,皆不就。久之,明帝即位,拜侍中。嘉和四年卒,时年二十三,谥曰文贞。
——《南书》
长安城崇仁坊的东街,常有人拿着字画叫卖,吸引许多文人举子来围看。
陶胥身子弱,一向出不得门,便常叫侍童去那里去为自己买些书画回来。这日,足足等了半日才见侍童回来,不由好奇,“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七郎你不知道,今日来了个老道士在那里叫卖这幅画,说是……说是……”侍童想了半天,才总算是想起来了,一拍手掌,“对了,是南朝时那个大才子,名唤程什么……”【注:此南朝非彼南朝,乃是作者杜撰】
“程玦?”听到这个名字时,陶胥的眼神也亮了亮。
“对对对,就是那个程玦,他的真迹啊。”侍童将自己好不容易才买下来的画摆在陶胥面前。
这画卷被包裹得十分严实。虽然心里对画的真假有几分怀疑,陶胥的动作还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会破坏了画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