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辞恳切,毫不迟疑,那认真的神色让人无从怀疑他并非出自真心,想来是在心中默念了许多次才能脱口而出,倒让引商也在心中为他暗暗赞叹一声。
在来此之前,他们见过了花渡,几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顺着青娘的心意来做。虽说万万不能轻易嫁人,可是若是能让青娘改变心意看中卫瑕,不过是一场哄长辈安心的假姻缘,她将计就计“嫁”给卫瑕也算是个好法子。
人人想嫁的卫三,就算是青娘也无法说出什么不好来。引商暗暗打量了一眼母亲惊讶的神色,趁机将卫瑕的名讳和身世都说了那么一遍,又称卫瑕与自己与是旧时的相识,今日是无意间听说自己要嫁给别人了,才赶来求亲的。
卫瑕倒是极配合她,愣是隐瞒了真相,又编出了一段自己与其相识相熟的过往,字字句句感人肺腑,恨不得将心剖出来给青娘看一看。引商也说比起嫁给素不相识之人,宁愿嫁给旧识,说着说着,她自己都快相信自己与卫瑕有过什么情真意切的过往,卫瑕也是真心实意要娶她了。
青娘久久没能回过神来,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将目光在这两人间来回看了看,又问卫瑕,“我又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她不是不信眼前这人的出身,只是不信这样一个人肯求娶自己的女儿。她虽心疼女儿,可也知道女儿这样的身世,无论如何也配不上卫瑕这样的男人。
只是卫瑕却做出了一副恭顺模样,很快答道,“若您肯应下这门亲事,卫家明日便遣媒人过来。”
他说的信誓旦旦,容不得别人不信。
青娘实在是有些糊涂了,她又看了看自己女儿,“你也愿意?”说完不等引商作答,便向他们二人摆摆手,说自己要仔细想想。
引商陪卫瑕到外面,现在已是宵禁时,张伯特意为客人准备了房间,两人对视了一眼,趁着四下无人,她不由担心的问道,“这能成吗?”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卫瑕摇了摇头,“一定不成。”
引商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可,可这……这主意不是你想的吗?”
卫瑕只是笑笑,“办法是个好办法,只是人错了。正因是他,反倒不可行。”
引商尚在沉思中,没有留意到他话语中的称呼,待到反应过来时,面前的人已经弯了弯唇,在她眼前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华鸢?”她惊呼出声之后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华鸢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扯扯身上的衣服,接着又打了个哈欠,竟准备进屋去睡觉了。
引商连忙跟着他进了屋子,把门一甩便揪住他的衣袖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这办法是好,可是坏就坏在他是卫三。”华鸢倒也耐下心来给她解释几句,“那样的盛名,叫人如何相信?”
青娘想将女儿嫁到一个好人家没错,可是从未奢望过卫家这样的人家,也从未想过自己的女婿会是长安城名声叫得极响的卫三。哪怕这事是真的,当娘亲的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安心,女儿嫁给了卫瑕,怎还有安心可言。何况,青娘也不见得会相信他们胡乱编造出的那些事情。
“我问的不是这个。”引商仍盯着他,“为什么不是卫瑕自己过来?”
华鸢很快哼了一声,“这种好事我怎么可能便宜了他。”
他倒是毫不心虚,说得那般理所当然。
引商无言以对,也不再看他,自顾自的在门边蹲下,“既然明知不成,何苦还要费心费力用这样的法子。”
见她脸上又带了愁色,华鸢也渐渐敛了笑意,走到她三步远的位置与她面对面坐下,“因为我想试一试。”
他沉了沉声,“我一直想这样试一次,在你的父母面前,说出娶你为妻的话……哪怕是顶着别人的身份。”
每当他提起这种事情,引商总是不愿与他多谈,只是这一次她却隐约觉得有些奇怪,那是种说不上来的困惑之感,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想从他的神色间看出些端倪来。
华鸢始终没有抬起头来看她,只在片刻之后又说了一句,“姻缘本由天定,你这一世有你命定的姻缘,就算是你娘亲,也无法改变。”
到了最后,引商都没有问他天命注定的人到底是谁。
第二日一大早,青娘果然说自己不同意这门婚事。一来是她不信女儿的那些说辞,二来是她并不认为卫瑕就是女儿的良人。
她并非市井里那些市侩的妇人,一心想着荣华富贵。卫瑕这样的身世,反倒让她迟疑,忧心女儿的处境。既不能安心,那倒不如不嫁。昨夜之事,反倒坚定了她想将女儿嫁给老实人的念头。
说亲的那户人家已经准备托媒人过来了,引商没法再推托,只能安安分分的留在张家准备出嫁。若不是华鸢曾说她天定的姻缘并非娘亲所选的那人,她都恨不得要去求青玄先生为自己做主了。
青娘这几日的脸色好了许多,人也有了些力气,平日不是在劝她嫁人之后要本分的生活,就是在讲自己与丈夫成亲时的事情。
“你父亲本是富商之子,一次在街上无意间见了我,便托媒人上门求了亲。哪怕家里百般阻挠,他也未曾负过我,成亲之后更是勤学苦读,带我来了长安,想要靠着自己考取功名,让你我过上更好的日子,谁知后来……”说到这儿,青娘便没再说下去。
接下来的事情,引商也清楚。那时她尚且年幼,父亲就无辜枉死,母亲不被姜家所容,只能带着她继续生活在长安城。
这么多年过去,其中辛酸只有娘亲一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