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陈江首辅。”
季淮短短一句话,让音音手中的杯盏一倾,洒出些许热茶来。
她急忙拿了帕子,来擦拭袖口的一点茶渍,垂下眼睑道:“他……他怎么……”
话说到一半却止了话头,不欲再言。
厅内有一瞬的沉默,音音从未想过,那人会来镇江,平静的日子被投进颗石子,总觉得心浮意乱。
这烦絮还未被压下去,便听外面阿素“哎呀”一声,接着便是轰隆一声响。
音音打帘出来,便见西南角与隔壁共用的一堵院墙被推翻,砖瓦碎了一地,掀起些许烟尘。
江陈背手立在狼藉之后,脸上倒是坦然,轻咳了一声,道:“这院墙不结实的很,夜里易有盗贼翻入,不若推了重建。”
音音暼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回了屋,竹帘被她摔的咔嚓一声,来来回回荡了许久。
江陈摸了摸鼻子,面色不太好,头一回,被沈音音甩脸子。
音音喝了口茶水,才将心里那股燥郁压了下去,垂头揪着帕子,喃喃道:“他到底如何想的……”
季淮沉默的看了她许久,忽而问:“音音,你可有想过随他回京。”
“断不会!”
音音回答的干脆,让方才还一脸沉寂的季淮舒展开了眉眼。
外面夕阳漫进来,铺了一地的碎金,音音瞧着天色,便留季淮用了饭再走。
阿素煮了热腾腾的汤面,本是音音极喜欢的,今日却有些食不知味,总觉得如芒在背。
她不经意抬眼,从窗棂看出去,却见那堵被推翻的院墙后,设了书案,江陈也不嫌冷,依在一树梅花下,正看文书。
时不时抬眼,便能透过这窗棂,将厅内瞧个清楚。
音音将手中的白瓷碗一放,再没吃一口。待季淮用完了,便起身送他出门。
两人出了院门,并肩走在巷子中,被夕阳拉出长长的影子。
脱离了那人的视线。音音微微松了口气,低着头,一壁走一壁摆弄手中的一支梅花,闷闷道:“大哥哥,我……我不知道如何处理了。”
季淮自然知道她说的是江陈这事,侧头看她低垂的眉眼,许久,忽而问:“音音,你想过嫁人吗?”
“嫁人?”音音抬起头,有片刻的愣怔,不明白他缘何说这个。
季淮瞧她懵懂神色,不自觉便柔和了眉眼,循循善诱:“瞧江首辅这架势,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若你嫁了人,想来他才会歇了心思。”
“不可。”
音音回头瞧了眼被甩在身后的院门,急忙摆手,低低道:“他……他那样的脾性,我嫁哪个,怕是都要给未来夫婿带去麻烦。”
她倒不信江陈是对她如何深情,想来不过是男人的占有欲,况是江陈那样桀骜的男人。
“因而,你只能嫁我。”
季淮的声音如玉石撞击,却是笃定的自信,让音音顿住了脚。
“如今江南闹粮灾,南边边境又不太平,江首辅却釜底抽薪,借此换掉了南边军防大臣,我本是他手中一把刀,可如今我这把刀,他已是不能轻易丢弃,若弃,在南边如此局势下,必伤筋动骨。是以,音音,你但可放心嫁给我,也唯有我,能同他争。”
青竹一般的季淮,嘴角噙着笑,坦荡又坚定,看的音音有一瞬的手足无措,她抿了唇,摇头:“不行,大哥哥,我一直视你为兄长,你合该有你自己的姻缘,不能被我耽误。”
季淮早料到小姑娘会如此说,不疾不徐,一点点打破她的心防,他说:“音音,你总说我该有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妻,可你是否想过,这真的是我所求?”
“我所求的,不过一个你罢了,我们定亲,既能让江首辅歇了心思,又能成全我的圆满,音音,你缘何不能考虑下?”
他看着小姑娘神色茫然,又走近些许,伸手轻揉了下她的发顶,语调蛊惑至极:“音音,答应我,考虑一下,成不成?”
音音一时无措又茫然,竟是忘了反应,只抬起头,楞楞看着他。
巷尾吱呀一声响,有扇黑漆木门打开来,闪出挺拔的玄衣男子,狭长凤眸微眯了眯,凝在了两人靠近的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