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小心了。”
屏风后的声音带了点蛊惑的温柔,听起来沉稳有礼,可那双手却牢牢握住音音柔嫩的指,有力又强势。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音音心头猛跳,往后挣了挣,微提了声调:“松开!郎君孟浪了!”
这声娇斥也带着女孩子嗓音里的软糯,没甚威慑力。江陈不但没松,反而轻轻摩挲了下,他说:“进来。”
他口中干涩,嗓音暗哑的紧,吐出这两个字,竟再不能言。他在想,待会子她进来,看见是他,那清澈的杏眼里,会是何等神情?
这等待有些漫长,让他下颔线紧紧绷了起来,抬手松了松领口。
音音从屏风上,隐约看见男子抬手去解衣襟,又握住了她的手,要她入内。还焉能不知他要作甚?这光天化日,竟要强抢民女,实在令人不齿。她左手从袖中摸出一柄匕首,寒光一闪,便在那双大手上划下一道血口。
江陈手掌一痛,急急收了手,他看着那淋漓的血,有些愠怒的不解:“你。”
音音猛然后退几步,退到门边,袖下的手还有些抖,却是挺直着脊背,道:“我劝郎君三思,我夫君是个不要命的匪徒,你今日若敢。我不信他会善罢甘休。”
这行商在外的,最怕得罪的便是当地耍狠的,她不信这人为了她这点姿色,愿意惹麻烦。
江陈长眉微扬,忽而反应过来,她这是误会了。夫君?不要命的匪徒?他眸光翻涌,问了句:“你夫君何许人也?现在何处?”
“我夫君姓江,出了趟远门,不日便归。”音音咬定了,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
姓江?她说她的夫君姓江!江陈来来回回咀嚼这短短一句话,暗沉的眸子里透出光来,扬了扬眉。
“你。你可思念他?”
屏风后的声音没了方才的咄咄,带了点忐忑的温柔,让音音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囫囵道:“自然思念的紧。”
思念的紧吗?原来,她也是一直念着他的。
屏风后又是一阵沉默,音音只觉如坐针毡,又往后退了两步,匆匆道:“既无事,那小女便先行告退了,此次多谢郎君捎带。盼望船只早日到江陵,我有亲眷已候了多时了。”
她说罢,匆匆转身,出了主舱。
回了后舱,还心悸不已,只盼着早点到江陵。
好在接下来再未生事,船只扬起帆,很快便至江陵码头。
音音同阿素下船时,俱都松了口气。
此时晚霞蔓上来,江面红彤彤一片,已是黄昏时刻。两人聘了辆马车,想天黑前赶回季家。
“可算是到了江陵,这一路上担惊受怕的,等回了季府,姑娘你需得好好将养,你看你的手。”阿素将包裹一放,絮絮叨叨,却不妨被音音扯了下袖子,回头便见自家姑娘一副警惕神色。
音音朝她摆摆手,悄悄凑近她耳边道:“阿素,有人跟着咱们。”
这一句话,让阿素汗毛倒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马车在城中绕了几个圈,并未去季府,而是拐去了平安坊的泗水巷。
音音先下了车,几步进了巷子,闪身躲进了一户人家。
阿素拖拖拉拉下了车,立在巷子口,一壁付钱,一壁警惕的四下张望,她倒想看看,金陵城这样的治安,光天化日的,谁这样张狂。
只她刚付了钱,便见一匹高头大马踱过来,上面端坐了个男子,小麦肤色,高大健朗,颇有几分英气。见了他,拱手道:“阿素姑娘。”
这人一副熟稔口吻,让阿素愣怔了一瞬,她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确实想不起这男子是谁。
那时在盛京,阿素确实同于劲打过几次照面,只一个在前庭一个在后院,也从未有交谈,只匆匆而过。阿素又是个不记人的,此去经年,早忘在了脑后。
于劲起先还以为这姑娘是看见他惊到了,可看到她眼里陌生的警惕,不禁脱口问:“姑娘你不识得我了?”
阿素将他上下打量一遍,忽而露出了然神色,指了他道:“识得的!”
体健高大,常骑马,可不就是那陆参军的长随--唤作福顺的。
于劲颔首,翻身下了马,超巷子望了眼,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递上去道:“沈姑娘在外受苦了,大人令我来接你们,往后,定不让姑娘再受半点风雨。”
阿素拧了眉,这陆参军爱慕她家姑娘她是知道的,可如今这话却实在失礼,哪有不明不白接进府的?
她往后退了退,面色不太好:“大人的好意我们姑娘心领了,只如今却不太合适,若是有心,不若腊月十八来广寒寺赏梅。”
腊月十八,林嬷嬷给姑娘相看良人,倒也不多这一个。
于劲挠挠头,人接不回去,有些为难,可也知道沈姑娘的脾性,看着软糯,实则是个有主意的,也不好硬来,只得去回话了。
江陵城南临江的金台坊,乃是个一等一的清雅富贵去处,许多官宦富商在这一带置了私宅,偶尔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