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故事明明荒谬,却条理清晰,绘声绘色,讲到杯落,拟声口技,若真杯碎地,让人不自觉跟着揪心。讲到遍体鳞伤,食不下咽,述中带泣,听者恸怜。最后一声喟叹自嘲,苦中作乐,又不由自主对他升起钦佩。
魏婉心道:卞如玉不去当说书人,可惜了。
“原来都是桌脚的错,”她一张脸依旧天真浪漫,茫然若迷,“可是——殿下您这么多病,真不用口服,只熏一熏就能好吗?”
卞如玉肘撑床框,手又撑着脑袋,扶额挡住自己双眼:“熏了就能好,本王命盘台辅在疾,就是容易磕磕碰碰,从小到大,桌脚床脚,柱子凳子,撞着没上千也有几百回了。”
话音落地,房内寂静。卞如玉眺向魏婉,见她神色似懂非懂,良久,佳人启唇,语重心长:“那殿下日后出行一定要小心。”
*
魏婉刚回烟雨苑,霞红桃露就围上来,问东问西:“怎么样,殿下没有责怪你吧?”
“殿下身体怎样?”
“殿下到底生的什么病?”
最后这句是桃露问的,魏婉淡淡看她一眼,不疾不徐,吐字清晰:“殿下不慎磕碰了腿。”
桃露和霞红皆陷入沉默,须臾先后合十,祷告道:“老天爷保佑,殿下本来腿就不好,一定要早日康复。”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魏婉见她俩说完都看自己,便也点了点头。
如她所料,不过半个时辰,就有人私下再找她打听卞如玉病情。
但她和预判的又有不同,来人不是霞红,而是桃露。
“殿下嗑到了腿呀。”魏婉演技越来越精湛,爽直和疑惑皆写在脸上,“我好像告诉过你的。”
桃露拍脑门:“您瞧我这记性,转眼就忙忘了!”
“没事没事。”魏婉淡笑。
到了晌午,午膳小憩后,魏婉起来练阮。一曲终了,一直没机会近身的霞红摸进门来:“姑娘弹得真好听!好像那天上的曲子!”
魏婉笑了笑:“此曲名唤《天宫》。”
“怪不得。”霞红越凑越近,面对面盯着魏婉,眼神在一霎间重变得圆熟阴沉。
魏婉会意,起手弹新曲。有厚重的阮声作掩护,霞红方才发出不符合年纪的低哑声:“究竟何病?”
“喝水磕碰到腿。”魏婉指尖不停,一音不错,“事实如此。”
霞红皱眉,下一刹忽展颜恢复天真烂漫。少倾,桃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姑娘,是您在里面弹曲子吗?我能进来听吗?”
霞红自此再没打听过卞如玉病情。
隔天,魏婉经过院中,扫地的烟绿手一挥,不小心把一拨叶子扫到魏婉脚下。
只有半片叶子攀上魏婉鞋尖,烟绿的脸却瞬间涨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红涨白,埋头猫腰跑近捡叶子,捡两片掉一片,很是慌乱,还差点撞上魏婉。
“没事的不用捡,”魏婉缩脚,顿了顿,“烟绿,你不要害怕。”
烟绿倏地僵住。
过了会,她缓缓背过身去,一声不吭就走,魏婉瞧着她的背影,心想这人也太拘谨了,畏惧攀谈到这种程度,烟绿忽然转身,大步朝魏婉折返,三步并两步,差点冲撞到魏婉身上。
魏婉抬手一扶,帮她刹住。
“多谢姑娘!”烟绿脸颊通红大喊,低头鞠躬,魏婉无奈笑笑,正要回应,忽细弱蚊蝇的问话钻入耳中。
“何病?”
轻轻两字,却令魏婉笑意僵住,稍后才恢复如常。
烟绿不同往常的游丝声再入耳:“清心直道掬两袖风,克己奉公对一轮月。”
这是蔺昭书房内的对联,非府内人不知情,魏婉心愈发沉,张唇做口型:你是?
相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