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外面等你。”跨过门框时,路伯年说:“一会和爸爸聊聊好吗?”
路行舟只是默默关上了门。
面壁思过似的握着把手静了一会,又捏捏手腕上的珠链,路行舟重新回到房内。姜平平应该很生气,她抱着胸面向窗外,不肯正眼看路行舟,说话凉凉的。
“理由。给我一个你这么做的理由。”
很克制了,路行舟还是听到了姜平平声音里微微的发颤。他极力屏蔽掉某些感官,简单又诚实:“喜欢。”
“喜欢能当饭吃啊?”姜平平回过身来,音量突地拔得老高,“基础学科能有什么出路?你能不能掂量掂量?从小我花那么多精力培养你不是要你以后就当个拿几千块月工资的老师!”
是研究员。
国家天文台的研究员才是路行舟的目标。
他懒得辩解,姜平平象征性地软了一点,“职业是人生大事啊路行舟!有多少人就是选错方向后悔了一辈子?”
他的选择就一定是错的么?
路行舟差点嗤了出声,姜平平继续用着那一套洗脑他。
“我是过来人我在这个社会多少年了看到的不比你多吗?你能不能别闹脾气了?妈妈……妈妈这么多年的拼命都是为了你最好的生活。以后你就会明白,我不会骗你,听话好不好?听话。”
说着说着就冒出了眼泪。姜大人最厉害的,是知道自己怎么样可以赢。但这次,不能让她再赢了。
不要心疼,不要心疼。
路行舟忍着胸口扎扎的感觉告诫自己,然后他抚开姜平平黏在他臂侧的手,那双似乎想要再把他抓进黑乎乎牢房的手。
“我一直很听您的话。可是,”路行舟往后撤了一步,“听话就能过得好么?”
姜平平愣了愣。
“好像并不能。”路行舟笑起来,一瞬又黯淡下去,“至少我不能。我听话,然后呢?然后就只能看着您扔掉我的望远镜是么?”
“我什么时候……”
下意识反驳的姜平平记起什么一样忽而瞳孔一缩,没了言语。转瞬即逝的神色在路行舟眼里落成他自己的笑柄。
原来一遍遍折磨过他的回忆,姜大人已经差不多忘了。
原来姜大人,从未觉得她的行为可能伤害他。
胸口开始闷了。路行舟咽了咽从心底泛上舌根的苦,忍着太阳穴也突突跳的难受,笑得愈加张扬。
“您总在说对我好,您总说该认识谁对以后有什么好处,接触谁谁谁能更好地进入什么什么圈……那我呢?我在哪?”
“您连我想成为什么人都不接受,”路行舟眼神里对“妈妈”这个称呼的那一点点火光灭掉了,“我的存在对您来说,唯一的意义就是完成您的不甘心,是么?”
姜平平难以遏制地抖起来,“闭嘴……”
“您知道这几年,我因为一遍遍对您的听话,一遍遍觉得活着有多没完没了么?您知道您的一句听话!”
“让我有多讨厌路行舟这个名字么?!”
吼出来了。淤积在内里多时的瘴气,路行舟终于吼出来了。他大喘了几下,满背心冰凉。
“我不会让着您了。”路行舟的口气淡下去,双拳却越握越紧,“哪怕您现在就把我关在这,就是跳下去我也要做到这件事。”
“我真的不想再讨厌自己了,别阻止我,我……”
“我更不想讨厌您。”
疲累从脚底升起,好乏,好想找个人靠一靠。那张笑起来甜啦啦的脸划过心头,路行舟眼眶倏地热了热。
这恶心人的破地方,一微秒都呆不下去。路行舟回套房的卧室背上自己的包,没再多留一个字,开始朝外走,直到他再次碰上门把手。
姜平平有些失控的、近乎怒号的喊声如沾满盐水的鞭,笞在了路行舟的背,“路行舟!出了这门你以后就别给我回来!”
爱咋咋滴吧。
路行舟转动把手,昂首挺胸,头也不回。
走廊里,路伯年一直在等他,看上去有很多话想说。路行舟瞥一眼,径直转向电梯厅,路伯年就坠在他后边叨叨。
路行舟充耳不闻,路伯年无奈,只能掏兜摸出一张卡递给路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