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安帝入京后,一改前朝奢靡之风,宫中以往随处可见的“金童玉女”消失无踪,宫人们的穿着都变的分外朴素,即便过年,也没有刻意装扮。
苏锦瑶以前入过几次宫,对这里不算陌生,被宫人引领着往前走时脸上丝毫没有紧张忐忑之态,甚至还抽空打量身旁宫人几眼,在一众前朝旧臣的女眷中显得格外不同。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一旁那些大楚老臣们的家眷一样,与皇后分外熟悉,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宫宴。
引路的宫人们都忍不住多瞧她两眼,但碍于规矩再怎么好奇也不敢一直盯着,只偷偷看了看便收回目光,引领着他们去往宫宴所在的流云殿。
进入流云殿后,前来赴宴的女眷们便被引领至自己的座位。
因大家先前都已看过名册,所以对自己的座次都大概有数。
苏锦瑶的名字原本在中上游,座位差不多也该在这个位置,但宫人却带着她一路往前走,竟越过了吏部尚书康士卓的夫人赵氏的位置,坐到了长宁郡主身边。
吏部尚书乃朝中正二品官职,赵氏也是前朝所封的正正经经的二品诰命夫人。
楚煊入京后,康士卓仍任原职,她自然也还是那个二品夫人。
与前朝皇室沾亲带故身负爵位之人或死或贬,京城难得剩下的平邑公主前些日子还“自缢”了,赵氏在一众前朝女眷中算是身份很高的。
谁承想苏锦瑶这么一个礼部主事的女儿,竟在宫宴上坐到了她前头?
赵氏的脸当即便沉了下来,周围众人看到这一幕也十分惊讶,有人甚至忘了往前走,直到被宫人出声提醒才赶忙收回视线,到自己的座位上落座。
今日毕竟是皇室举办的宫宴,众人心中无论如何腹诽,也不敢当场议论。
但本就身为皇室中人的长宁郡主就没这么多顾忌了,当即皱起眉头,道:“你怎么会坐在这里?”
这话着实不礼貌,且嫌弃的意思十分明显,让周围的气氛顿时更加紧张。
众人纷纷侧目,想看苏锦瑶如何应对,却见她脸上半点惶恐不安都没有,笑着回了一句:“郡主这话应该问陛下和皇后娘娘啊,怎么问起我来了呢?”
今日的宫宴名单和座次都是楚煊和皇后安排的,连长宁郡主都不知道有这番变化,苏锦瑶又怎么可能知道?
长宁眉头一蹙,对她越发不喜,但宫宴上不好发作,也不好起身就走,只能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她。
短暂的僵持片刻后,一切恢复如常,等众人全部落座,皇后娘娘吴氏在宫人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皇后在主位落座后笑着抬手:“大家都坐,今日过年,不讲这么多礼数。”
说是这么说,谁又敢真不讲礼数?
开席后大家对着满席珍馐食不知味,殿中歌舞亦没几个人真能看的进去,基本都在借机与身旁人攀谈。
好在吴氏为人周全,时不时与人说笑几句,无论大楚老臣还是前朝旧臣的女眷都不偏颇,气氛一时间缓和许多。
直到她叫到了长宁郡主身旁的苏锦瑶。
苏锦瑶自回京后便引人瞩目,今日因为这座次更是成为宴席上的焦点。
见吴皇后点到了她,原本正小声交谈的人纷纷看了过来。
吴皇后看着苏锦瑶,笑道:“先前还未来京城的时候,我便听陛下说楚将军是苏大小姐一手教出来的。”
“那时我便想,该是怎样的女子,才能教出这般英雄豪杰?改日若有机会,定要见上一见才行。”
“正好今日宫宴,我便求着陛下把你召进了宫,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言语间将此次宫宴名册之事全揽在了自己身上,与楚煊无关。
苏锦瑶垂眸,道:“臣女不过常人之资,承蒙娘娘看重。”
皇后笑道:“苏大小姐才学无双,连隐世的丘先生都曾称赞,这若只是常人之资,那怕是人人都想成为常人了。”
众人提起苏锦瑶,大多先提起她的相貌,前朝时因她自己努力,入了丘先生的眼,这才让很多人记住了她的才学,换来一句才女之称。
但她离京七年,如今又已改朝换代,许多人对她并不了解,提起时要么只说她的容貌,要么就是说她与楚毅之间的过往。
吴皇后今日对她的相貌半句未提,言谈间只提才学,这是有意要给她正名,要让人知道,并非是她靠着姿容让楚毅惦记了七年,而是七年前她亲自教导出了楚毅。若没有她,也就没有今日的楚毅。
即便改日她与楚毅成了亲,那也不是高攀,而是她本来就配得上,当得起。
这番话对苏锦瑶而言是褒奖,对楚毅而言却称得上是打压。即便她说的是实情,若非楚毅本人愿意,料想也不会这般当众说出来。
长宁郡主在旁抿着唇,心里越发憋闷。
那不解风情的木头桩子平日里看都不多看她一眼,对这苏锦瑶却百般纵容,不仅上赶着跟在人家屁股后头半年,如今还拿自己的名号来给她铺路。
长宁以前不认识苏锦瑶,也不认识什么丘先生,不知道苏锦瑶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就这么让人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