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齐发笼于肩,面容冷峻轻蔑,暗朱龙纹绣边的朝服,衬得他脸色白净,他扫视着横于他身前,密密麻麻列于城墙外的千军万马,一如既往地淡淡道:“军威不在于强羸,却在于高下之势。兵贵伐谋。”
我哈哈大笑,牵起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太傅说得极是,这伐谋之法,还望太傅好好教朕。”
他没有说话,我执他之手坐上迎接他的帝王銮驾。銮驾缓缓开动,夕阳将他端正的容貌修饰得尤为精湛,也许是我的错觉,夕阳下的容颜,似乎同时浸透着转瞬即逝的沧桑。
銮驾一直开到原本的楚王府,我先行踏着人梯下了车,又转身扶他。他的足疾看上去已然康复,只是行步之时,仍是小心翼翼。
我握住他的臂,牵引着他下车。
“皇上,你多礼了。”他道。
我微笑:“太尉王为朕的太傅,这是朕该尽的礼数。”
他挑眉看我一眼,便顺着我的指引,走进了这座我着人新整的王府。
行至内室,我遣走了宫人,轻声问道:“太傅,这几年朕一直后悔朕年少时做过的那些荒唐事,您的足疾如今好些了吗?”
他凝视了我半晌,只是垂首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安好。”
我满脸歉意:“从前是朕的不对……”说着我让人端来一盆热水。从格中取出早便准备的药酒,拧开盖子,倒在木盆中。整个房中立即弥漫满了酒香。
他端坐在塌上,望向我的眼中掩不住惊异。我将盛满药酒的水盆,亲自端到他的脚边,在袅袅升腾起的热气我,我于他腿侧半跪下来。
他一直凝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没有说话。
我看了他一眼,伸手到他的下襟中,捧住他的脚,轻轻将鞋履落下。
他的足心在我的掌中冰凉,我边揉捏着边低声道:“你这还说安好,血脉都不通……”
说着我抬首望向他,只见他居高临下地俯视我,面无表情,眼神却复杂。
我笑了笑:“来,朕这些年,在民间收集了些活血化瘀的药方,就是为你备着呢,今天正好试一试。”
说着我捧起他的单足缓缓地浸在水中,手中的踝倏地猛烈抖动,我仍是将他的脚抻下盆底。
“烫么?”我问。
他面色似乎一下子涨成了红,我伸手进水中,轻轻磨搓着他的脚背:“看来是烫的了,但不烫的水,不容易好……”
我说着也去拉他衣襟下摆后的第二只脚,他似乎想往后躲,却仍是被我脱了履,这次我轻轻地将他的脚放入水中,轻轻地帮他按捏跟腱的部位。
我边按边道:“太傅能来京受封赏,朕真是万分欣慰。朕看你足疾未愈,不如你就在长安修养如何……朕……也能多顾着你……”
他看着半跪于前帮他洗脚的我,半晌没有言语,却忽然挑起一丝轻蔑的笑意,如我初见他时一般:“皇上怕是顾不来臣罢,不是还有长乐王要让皇上操心么……”
我深深地看进他的眼,他挑了横眉,直视着我。我也没停了手上的动作,这几年的练武,让我掌中每个关节都比常人粗大了许多。
我轻笑了一声:“那是朕的家事。”
“帝王的家事,也是国事。臣倒是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他叙述道,似乎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小石投入镜湖,在我心中激起圈圈涟漪。
我的手微顿,却听他续道:“臣愿帅部卒,为皇上平叛。”
我拿出了在水中帮他按摩双脚的手,用绢布擦干,缓缓地站起身来。
我凑到脸旁,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我吻的很慢,也很细心。
这个吻无关乎情爱,只是试探。
他说上兵伐谋的时候,就有想为我带兵之意暗示于其中。后来我说让他在京中颐养天年,威胁夺他兵权,他却嘲笑我说,我连长乐王之患尚未解开,谈何软禁他……
其意已昭然。
我既然忌惮着如意又不能杀他,我便不能离京讨伐逆贼,以免京城空虚。而他……却在这时提出了另一个方案,说他……他愿为我的“犬马”,愿意为我披甲上阵,杀敌立功。
他既然此行只带了五十人,我不是没有想过这种情况……可是……他不是恨我的么。
我捧住他的脸,用舌深入,纵情地吻着他。半睁的双眸中,没有漏过他眼中一丝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