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响传来,预示着孟温两人的武器终于碰撞了一次,孟瑾棠长剑震动,同时感到一股极强的内劲自剑身上传来,她施展起流云飞絮的身法,将大半力道卸开,又借这一击之力,急如星火般倒纵出去,同时长剑上挑,连续爆出七点剑花,将飞刀尽数挑落在地。
孟瑾棠已将轻功运转到极致,但也不过刚刚抬剑挡了一下飞刀,温飞琼便已如影随形地蹑了过来,顷刻间,少年手中短剑化为一道玉白的光芒,飞向青衣少女的下盘。
剑光已然触及裙摆,下一刻就要透体而出,孟瑾棠手中的绕指柔本来正处于上挑之势,此时陡地落下,恰到好处地挡住温飞琼的攻击,转折间如羚羊挂角,近乎无迹可寻。
旁人看着青衣少女手中长剑一起一落,起得清狂,落得戛然,正是《拂树生花剑》中的“起墙阴”与“垂玉珠”两式。
双方兵刃第二次相交,内劲借着剑身相互碰撞,彼此具是一震,孟瑾棠与温飞琼对视一眼,都觉得对方的招数看起轻巧,实则力重千钧。
孟瑾棠一退,一挑,一挡,都在眨眼之间,众人只见青影灰影交错飘动,剑声与飞刀声,连成一片绵长的清响。
万旺德等人忽然听见温飞琼畅意的大笑声:“原来姑娘日前还掩藏了自己的真实武功。”
“……”
孟瑾棠没有说话,倒也不是真的无暇开口,但她其实是昨天才刚刚提升的武功,就算实话实说,对方也未必会相信。
又是一声金铁交击的锵然之声,两条人影倏然分开,各自飘落到大厅的一边,孟瑾棠脸上本就苍白一片,此刻更是白得仿佛在雪地里捱过了一整个严冬,她秀致的肩头有血逐渐漫开,脸上也忽然泛起一丝奇异的嫣红,然后猛地咳嗽起来。
——她一贯不愿在人前咳嗽,但体内寒气太盛,实在克制不住。
温飞琼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意,出手时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短剑一扬,玉白色的剑光横飞过整个大厅,落花般将青衣少女笼在其中。
他出招奇快,旁人一眨眼功夫,就已经刺出四十九剑,剑剑不离对手周身要穴。
咳嗽声陡然停止,被叮当不绝的剑击声所替代,双方此次纯以内力相拼,交手时劲风不断外泄,离得稍近之人完全无法站稳,周围的桌椅杯盏受到波及,被掀起、掀飞、掀落,最后摔得一片粉碎。
一滴血落在地上,须臾又被流风吹走。
两条人影再次分开,孟瑾棠甫一落地,就又开始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但她的目光却比任何时候都明亮,在对面,一贯从容含笑的温飞琼,笑容已淡得像是阳光下的残雪那般,似有若无,仿佛随时都能消失——不少人都瞧见,这位大名鼎鼎的无情剑,右边袖子已断了一截,手腕上也出现了一条血痕。
温飞琼点了点头,由衷赞道:“好内力。”
他虽然只被划破了表皮,但孟瑾棠的内力顺着伤口透入,已令温飞琼右半边身子内息不能顺畅流转。
——全本的玄虚内劲浑厚精纯,已经极难化解,更何况里面还带着一丝冰冷刺骨的奇异寒气。
孟瑾棠借着拭血的机会,吞了几粒药丸,药丸的苦味,血的铁锈味,混合着冰霜似的寒气,在口腔中慢慢扩散开来,她微微笑了下,也道:“好内力。”
温飞琼神情认真:“姑娘未必会输给我,但却非死不可。”
他已经发现,这姑娘武功固然极高,但体内寒毒甚剧,久斗之下,必会受到反噬。
孟瑾棠咳了两声,淡淡道:“我留不下阁下,但阁下也未必能够活着。”
方才交手时,她同样逐渐发觉,温飞琼此人内息颇为奇异,经脉若断若续,必定有伤在身,倘若打到以命相搏的地步,必定能激得对方旧伤发作。
温飞琼默然片刻,若有所思:“我重伤未愈,而且心有顾忌,姑娘为疾患所困,又要照拂佳宾,是以皆不能全力以赴。”
忽的一笑,尤为郑重地向前方敛衽拜了一礼,“温某素慕高贤,今日得与姑娘相见,足慰平生之望。”
孟瑾棠手持长剑,微微欠身:“温公子大驾光临,掖州山野之人,未识荆面,实在是有失远迎。”
满堂宾客听他二人说话,大多一头雾水,不知温飞琼怎的突然客气起来,只有少数人知晓,无情剑常常于谈笑间杀人,如此客气,肯定是不怀好意,另外以王友怀为代表的少数人,思绪已渐渐拐到了“先打架再自我介绍,武林高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方面。
温飞琼微笑:“不敢当,温某如今尚且有事在身,希望姑娘好生修炼,待在下功成后,再来与姑娘交手,到时生死无恨。”
他为人亦正亦邪,行事喜怒随心,今日久战孟瑾棠不下,难免生出了强烈的兴趣,从方才的比斗间,又已察觉到对手的真实功力不可小觑,应当不至于折在血盟会的袭杀当中,便开口订下了日后的战约。
温飞琼剑法全力施展时,招数间看似清丽风雅,却没有留手的余地,他与对手过招,实则是在生死间力求突破。
孟瑾棠闻言,轻笑了下:“承蒙公子厚爱,那在下就在掖州恭候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