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了跟没说差不多,管事晓得马扬旗不愿多言,当下把话头打住,亲自去招呼寒山派的“孟姑娘”跟“陈兄弟”,准备为他们领路。
南家堡老堡主的冥诞在掖州是大事,不但白马镖局会过来,王友怀也跟家人一块前往,他远远看见陈深等人时,就想过去打招呼,王父受马扬旗态度影响,犹豫了下,也没阻止,只说周围客人太多,等安顿下来后再去拜访也不迟。
孟瑾棠此刻已经回到了马车内,偶尔有路人透过被风吹起的车帘,也只能瞧见一个头戴帷帽的姑娘,正拥裘而坐,靠在软垫上休息,比起江湖人士,简直像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出来见见世面。
“……久仰……久仰……”
“……蓬荜生辉……快请……”
“今年青蛾宫也有弟子过来,据说还是由青蛾夫人的亲传弟子带队,也不知是为着什么。”
一句夹在无数客套寒暄中的重点讯息飘入孟瑾棠的耳中,她双目闭合,似是正在小憩,但外面的话语,却一句也没有漏下。
“等等,那人有些眼熟……怎么南家二公子会出现在门口?”
路人的声音变得尖锐里起来,不止车内的孟瑾棠听得清楚,连车外的陈深也没有漏下。
这里是南家堡,对方口中的人,又叫做“南二公子”,考虑到哪怕是武侠世界,“南”也不像什么太常见的姓氏,所以当事人很可能就是南家堡里的人,但因为某种特殊理由,所以不适合在此出现。
孟瑾棠没有琢磨太久,那位南二公子就把自己为什么不适合出门的理由给展露的淋漓尽致,他打着接待客人的借口,一个劲地往年轻女子身前凑,论建模,油头粉面,论言行,轻薄油滑,一举一动都像是把“老子是个纨绔”给顶在了脑门上,还是黑体加粗加亮的那种。
“南堡主怎会放这小兔崽子出来得罪客人?”
“又不是同母所出,怎么说南家老二也是尤家的外甥,南堡主怕是不好深管。”
一般武侠世界是个什么情况孟瑾棠不清楚,但在《江湖青云路》里,周围这些吃瓜群众有一个算一个,都堪称是移动的信息包,永远走在告知玩家事件背景的第一线,为问题的解决提供了无数珍贵的线索。
身为纨绔,南家二公子自带惹是生非光环,刚露面没一刻钟,就跟一个来贺寿的少年人起了冲突。
这名少年是跟着长辈来的,两人的衣着虽然整洁,但细节处十分破旧,年长的那位约莫四五十岁,腰间别着一只判官笔,面容是久病后的蜡黄。
南二公子在女客那边碰了个软钉子后,骂骂咧咧地退了回来,一时不曾留心,正好撞在年长那人的身上,他不但没因为自己的莽撞而道歉,还抬腿狠狠踹了一脚过去。
江湖中自有一套行事法则,那少年本来便是想忍,见到长辈受辱,也决计不能继续保持沉默。
前来南家堡贺寿的客人,大多对南二公子的行径瞧不上眼,便是南家堡自己人,也深感羞耻,一时之间,只听那少年清清脆脆的怒斥声响起,里里外外居然没有一人肯为南二公子帮腔。
——连狗腿子都没有,孟瑾棠想,哪怕在纨绔队列里,南家二公子也只能位于金字塔底层。
南二公子气得脸色发青,从腰间抽出长鞭,对着那少年狠狠抽了过去,同行的年长之人拦在少年身前,判官笔轻轻一点,恰到好处地将长鞭拦了回去。
“咳咳,小侄少不更事,南二公子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小孩子计较。”
南二公子冷笑:“若要我不计较,你们师徒二人就在此跪下,喊我三声亲爷爷。”
又转头呵斥南家堡内的武夫家丁,“都是死人么,瞧不见有人与你家公子爷为难?”
万旺德与左陵秋此时也正在南家堡大门前,见状都是眉头一皱。
万旺德低声:“对方只将鞭子隔开,没有乘胜追击,这般客气,南二怎的如此不识抬举?”
左陵秋思忖:“那位先生,似乎有些像是昔年的铁笔秀才杨唯辩。”
“铁笔秀才”杨唯辩是使判官笔的好手,据说十多年前曾与人交手,落下了旧伤,武功也因此大减,近年来,已经不怎么外出走动,掖州远离中原武林,十分清净,适合隐居,他在此出现,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