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霖还是坚定地说:“打挂!”
双方只好停手不再下了。
虽然没有下完,但顾墨白胜局已定,他长舒了一口气,庆幸没在师父师叔面前丢脸。再看陈淳,倒是神态自若,看来没有把这场胜负太放在心上。
陈淳说:“顾师弟的棋真是细腻得紧,比起我这种棋士里的后进,可要高明得多啊。”
谢春霖说:“哪里哪里,小徒愚钝,幸蒙陈师侄赐教。你今天鞍马劳顿,就先行休息吧。九思,你带陈师侄去客房安顿一下。”
霍九思带陈淳一走,庵中便只剩了顾墨白和谢春霖两人。谢春霖面沉似水,看不出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他双眼微闭,半天没有说话。他越不说话,顾墨白就越是紧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主动告退。
过了许久,谢春霖才说:“你当真不懂为什么让你们打挂?”
顾墨白一头雾水,只好说:“弟子确实不明白。”
谢春霖叹了口气,说:“又不是要紧的棋局,分出胜负又有什么用?陈师侄远来是客,又是上手,你非要下完的话,棋谱上记录他输几子,面子上总是不好看。倒不如记录为打挂,对双方都好些。”
顾墨白恍然大悟,他在古谱中看到好多棋的胜负结果记录为打挂,估计就是这么来的。
谢春霖又说:“你的棋比以前下得好些。但这手是什么意思?”说着,他指了指顾墨白接成愚形刀五的那手棋。
顾墨白脸一红,他也知道这是自己妥协的一招,形状上实在不好看。他说:“我是因为判断自己能赢,所以就不愿闹事,想下得安全些。”
谢春霖说:“这不是好棋,你能看出来吧?”
“是。”
“即使不做计算,只看这个形状,你也知道不该下吧?”
“是。”
“如果不接,白棋会死吗?”
顾墨白把棋形还原,随便摆了几招,白棋连打两手后,再稍微搭搭眼,很快就出来一个活形。
谢春霖点点头,说:“明知道不好的棋是不能下的,这和局面领不领先没有关系。棋手可以因为下得强硬而输棋,却不能因为下得软弱而输棋。围棋不只是胜负,围棋的棋谱是要流传后世的,你希望自己流传下去的招法是这样的吗?你要记住,重要的不是一直赢棋,而是要始终下出你自己。”
听了这番话,顾墨白的身体突然一震。师父所说的“下出你自己”,不是和自己之前思考的新价值密切相关吗?如果下的不是能使自己满意的棋,那还谈什么新价值呢?他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