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教会没有贪污用来救助孤儿寡母的慈善资金……
如果……
他这样告诉着自己,声音却越来越小,像断了车辕的马车,起先还能歪歪扭扭地向前滚去,最终只沦落得陷入了路边的泥潭,所有响声都归于沉默,再也无法继续前进。
你打算把这些错误都推到我的身上吗,阿尔伯特?
他似乎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低沉又带着悲哀,从他的背后传来。
你想说是我的不作为,我的懦弱,我种下的苦果才导致了艾格斯·米勒与海伦·米勒的悲剧吗,阿尔伯特?
难道不是吗,父亲!
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张开你的耳朵听清楚,然后闭上你那该死的嘴巴,阿尔伯特,你是马尔堡公爵,你许下了诺言要保护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不分男女,无论老少。他们是你的责任!
我尽了我的一切努力去照顾他们了,父亲!我不像你,我真真正正地做出了实事,真正对伍德斯托克有益的实事!
你没有!你只对那些能为你带来利益的人感兴趣,你只了解查理,墨菲一家,这些租赁了大片土地的佃农的真实情况,艾格斯·米勒又算得上是什么,她不过是一个寡妇的女儿,穷苦的要依靠村庄里人们时不时的接济和教会的施舍,她能为你带来什么?
我知道她们的困苦情况,我想过要做点什么,但是凡事都有轻重缓急,我不可能将所有的一切都包揽进我的怀中,并且全部一起解决!
撒谎!你从未在意过她们,你从未在意过村庄里任何其他像这样的人家过得好不好,你从未想过要做任何事情去保障她们的权益,是你任由这样的悲剧产生了,是你任由艾格斯·米勒被弓虽女干而无动于衷,是你任由海伦·米勒遭受虐待而视而不见。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如果我发现了——我绝对不会对此坐视不理,我会让那个畜生得到他应得的惩罚!我会保护艾格斯·米勒与海伦·米勒,她们是我的责任!
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我的儿子,不是吗?
那副画像不带任何感情地凝视着他,句句声声像是从坟墓深处发出的一般沉闷,又像是从内心发出的一般的清晰。
你令我失望,你令你的母亲失望,你令你的人民失望,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
“住嘴!”
阿尔伯特抓起花瓶,转身狠狠地向他父亲的画像扔去,随着玻璃与陶瓷的破碎声响,画像从墙上跌落,第八代马尔堡公爵随即被遮掩在了木板与地毯之间,即便如此,阿尔伯特仍然能感受得到他的父亲的目光,永恒地停留在他的身上,一层一层地烧掉他的谎言,烧掉他的借口,烧掉他的虚伪,烧掉他的傲慢,烧掉他的自尊,直到他不得不将最后剩下的真实抓在手中,烧灼后剩下的粉红鲜嫩让每一下触碰都变得疼痛的让人难以忍受——
“我恨你,父亲,我恨你……”
他低声喃喃地说着。
“我永远也没法像母亲希望的那样,成为如你一般的马尔堡公爵。”
怎样的人,阿尔伯特,我做了什么?
你做的那些事情,那些没有效率,没有用处,对布伦海姆宫毫无帮助的行为!你会去拜访每一位伍德斯托克的居民——至少是那些居住在斯宾塞-丘吉尔家族土地上的人,聆听他们的苦衷,了解他们的情况,从而做出各种各样的决定——减免租金,或者替他们向教会申请救助,或者向市政府反馈失业人数,以便政府为他们安排一些工作,种种这些。可是这些不能真正的帮助到他们,不能真正地改善伍德斯托克的情况,他们需要钱,他们需要指导,你若是有时间能够悠闲地去村庄中散步一整天,为何不能将精力投入到政治生涯,抑或商业投资之上,为什么不做点什么能够真正带来益处的事情!为什么要让我来收拾你的烂摊子!为什么要让我来承受你的选择的后果!
“我痛恨着那样的你,父亲。”
你错了,我的孩子。
我没有,父亲。
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打着肩负责任的幌子,实际却抛下了所有对你无用的事物。想想看,阿尔伯特,被你视为当务之急的竟然是布伦海姆宫漏水的屋顶,破旧的窗户,查理的农场,还有保守党内的任职——
你敢否认说这些没有用吗,父亲,你敢说这不正是你刻意忽视,刻意逃避的责任所在吗!
那你真正做到了任何事情吗,阿尔伯特?你比牧师艾萨克还要提前知道伍德斯托克学校的难处,但你什么也没做。你知道伍德斯托克没有本地医院意味着什么,但你什么也没有做。你知道教会正在贪污用来救助的慈善资金,但你什么也没有做。你知道村庄中有许多贫困的寡妇家庭——她们丈夫去世的原因多多少少都与医院的关闭有关——但是你还是什么也没有做!没有资金,没有时间,不算紧急,无关紧要,有碍名声,你为自己的不作为找了成千上百个借口。到现在,你还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对艾格斯·米勒与海伦·米勒的不幸一无所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