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茜·巴恩斯长得与伊莎贝拉的想象完全不同。
在她被安娜以公爵夫人的房间需要打扫这个借口带来以前,伊莎贝拉一直在心里与康斯薇露争辩着见到贝茜·巴恩斯以后,她们该怎么套问她关于她的父亲是否是第七代马尔堡公爵的私生子一事。康斯薇露认为这不是一个公爵夫人该与女仆讨论的话题,因此应当隐晦一些。而伊莎贝拉则觉得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个——且不要说在公爵夫人与杂务女仆之间——即便是身份平等的人与人之间都无法探讨的话题,还不如直切主题,省去了让彼此尴尬的麻烦。最终,由于伊莎贝拉的确想出了一个有力的理由来支持她们盘问贝茜··巴恩斯的行为,康斯薇露还是退让了一步,同意让她以自己的方式来应对贝茜·巴恩斯。
不管怎么直接,康斯薇露不厌其烦地再三告诫着伊莎贝拉。你还是得表现得像个公爵夫人,而不是一个口无遮拦的现代美国女孩。
这已经是你说这句话的第六遍了,康斯薇露。伊莎贝拉无奈地提醒着她,刚好此时安娜推门走了进来。
伊莎贝拉原本以为贝茜·巴恩斯会是一个娇小,胆怯,唯唯诺诺而又低眉顺眼的女孩,就像其他她在布伦海姆宫中不时遇见的女仆一般,但她低估了斯宾塞-丘吉尔家族血脉的留下的印记。跟在安娜身后走进房间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窈窕的少女,即便是与其他女仆并未二样的简单发式,却仍然能看出她的漆黑长发就像丝绸一般柔顺闪亮;眉宇间的英气依稀与马尔堡公爵的父亲有几分神似,那双深邃的蓝眼睛就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闪着灵动的光芒,落到伊莎贝拉身上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神气得倒像是她才是这间房间中身份最高的人一般。
毫无疑问,她的祖父必然就是第七代马尔堡公爵。
贝茜·巴恩斯不过才出现在她们面前两秒,康斯薇露便立刻得出了这个结论。
从她的长相上看,伊莎贝拉附和着。她的父亲只会比她更像斯宾塞-丘吉尔家族的人。恐怕弗兰西斯·斯宾塞-丘吉尔早已心知肚明约翰·巴恩斯的存在,你觉得这会是她一生都未曾告诉她的丈夫她爱他的原因吗?她或许一直没能放下这一污点,尽管她为第七代马尔堡公爵生了11个孩子。
不止弗兰西斯·斯宾塞-丘吉尔,康斯薇露说。恐怕整个伍德斯托克都能看得出约翰·巴恩斯与第七代马尔堡公爵之间的关系。在这个前提下,贝茜·巴恩斯是怎么能得到在布伦海姆宫工作的机会才是我好奇的地方。
“公爵夫人,”贝茜·巴恩斯行了一个屈膝礼,不卑不亢地开口了,“我不知道您在这儿,沃特小姐适才吩咐我来为您打扫房间,如果这是一个误会——”
“这不是一个误会,”伊莎贝拉说道,经过几个月对康斯薇露的模仿过后,尽管她不敢说自己达到了一个公爵夫人应有的姿态,但至少以一个出身美国富裕家庭的大小姐这一标准来看,她如今的言行已叫人挑不出毛病,“我让安——沃特小姐请你来,是因为我想与你单独谈谈。”
安娜识趣地离开了。
“不知道有什么是我这样一个卑微的杂务女仆能为公爵夫人做的?”贝茜·巴恩斯的语气并不像其他女仆与伊莎贝拉说话时会有的那种富有自知之明的恭谦,她无可挑剔的礼貌语句下隐隐饱含着一种——或许连她自己都没能察觉出的——反抗。
这给了伊莎贝拉某种笃定的预感:贝茜·巴恩斯知道她的身世。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么就不必再询问她的身世,直接以这已经是你们之中存在的共识作为谈话开始的条件。康斯薇露说。这会给予我们极大的优势,使得她难以对我们撒谎,或者是拒绝我们的要求。
于是,伊莎贝拉开口了。
“你在布伦海姆宫工作多久了,贝茜?”
“十一年了,公爵夫人。”
伊莎贝拉吃了一惊,她没料到贝茜·巴恩斯竟然在弗兰西斯·斯宾塞-丘吉尔死前便已来到了布伦海姆宫。
“那你该想必清楚,第七代马尔堡公爵,现任马尔堡公爵的祖父唯一留在布伦海姆宫中的肖像画,已被第八代马尔堡公爵拍卖了。”
“我知道此事,公爵夫人。”听到了第七代马尔堡公爵在谈话中提起,贝茜·巴恩斯目光锐利了一霎,又无声无息地平息下去,让伊莎贝拉更加坚信了自己的预感。
“这件事让公爵阁下非常的难过,身为他的妻子,我感到我必须为此做点什么。你瞧,贝茜,这就是你能为我尽力的部分了,”想到了康斯薇露的提议,伊莎贝拉此刻还是更改了自己原本想好的说辞,以一种更加委婉的方式表达了请求,“也许你的手上会有什么,能让我得以聊慰公爵阁下思念祖父的心情的事物。”
“恐怕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公爵夫人。”贝茜·巴恩斯不动声色地回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