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抓着金柱,巴掌大的小脸仍带着两分稚气,却已经尽显倾城之色,一双漆黑的瞳仁星光点点,似是浮了一层水光,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可那脚踝上的金链已经昭示了她未来的命运,又让人心中忍不住滋生别的想法。
谢锦死死地看着其中那名紫袍金玉带的男人,丝毫没注意他对面那年轻男人眼中闪过的惊艳神色。
她心里从惊涛骇浪到风平浪静,半晌后冷笑道:“钱相,你胆子不小。”
她果然还是死了,却又回到一切的开端。
上一世十五岁之前,她承皇兄遗命摄政,可实际上什么都不懂。可上一世摄政那会儿,她是不担心的,因为她不觉得有什么改变,不管发生什么都有她的少琛哥哥在。
他什么都懂,什么都能做好。不管是她,还是群臣,都非常依赖他。所有人都觉得,只要他和他的神策军在,楚国就不会有事。
可就在她十五岁这年,荀少琛受伤昏迷,越国与楚国关系一直不好,得知消息后蠢蠢欲动,在边境多次挑衅,于是楚宫廷这边就起了与燕结盟的想法。
道理很显浅,谢锦依也知道该结盟。
问题就在于,她的皇弟,也就是楚天子才五岁,上朝都会打瞌睡,自然不可能代表楚国谈结盟。于是丞相钱泽朗和她堂兄穆王,提议由她这个摄政公主前来。
丞相和堂兄告诉她,她不需要开口说什么,一切交给他们即可。
为了促成联盟,楚国特地准备了“酒色财气”几份大礼,用来送给代表燕国谈判的宣武王重锐。
她当时完全没过问,然后在抵达燕国的前一晚,被下迷药后关在金笼子里,直接送到了重锐的军营帅帐中。
楚第一美人昭华长公主谢锦依,就是“酒色财气”里的色。
此时此刻,楚国丞相钱泽朗,正要将她转交给燕国的接待官。
谢锦依眼波微转,目光落到了钱相对面的年轻男人:“梁大人,楚国不会与你们结盟。”
钱泽朗神色未变,梁大人本事不及他,心中刚起了心思,此时闻言忍不住一愣,却也知道要将问题抛回给钱泽朗,装出一脸为难的模样:“钱丞相,这……”
钱泽朗笑呵呵地朝梁大人拱了拱手:“昭华殿下年纪还小,惯说气话,请梁大人多担待,老夫这就跟殿下说两句。”
梁大人马上带着下属退出了这珠光宝气的房间,钱泽朗让自己的随从们也一并出去,这才慢慢踱到金笼边。
钱泽朗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常年养尊处优,这让他看起来不像是有个十五岁孙女的男人。
他一脸和善,却又居高临下地看着谢锦依,叹了口气,道:“殿下莫不是听到方才老臣说大将军伤势无碍,现在想回楚国了?那是骗燕人的,您也知道,燕人愿意谈,是看在大将军的面上。”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谢锦依,企图用荀少琛的伤势打动她,见她仍不为所动,只得继续道:“要是他们知道大将军昏迷未醒,神策军群龙无首,燕人必定不愿结盟,大楚危矣。”
谢锦依勾了勾唇角,笑意未达眼中,清澈的瞳仁中全是恨意和怨毒,看得钱泽朗也不由得脊背发寒。
钱家先祖是开国功臣,如今更是世家之首,钱泽朗既是一家之主,又是楚国文臣之首,想的当然是要保住楚国。
有国才有家,才能让钱家世代流传,永享富贵。
至于皇位上坐的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坐上去的人重用钱家即可。
上一世荀少琛能登基,少不了钱泽朗出的力气。他成亲那天,谢锦依没见过那所谓的新后,但也能猜到那必定是钱泽朗的孙女。
将她送给重锐,既可以讨好燕国保住楚国,又可以为自己孙女嫁给荀少琛铺路,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钱泽朗都不会让她回楚国的。
可怜她那愚蠢的堂兄,还在担心她及笄后荀少琛变驸马夺权,也迫不及待地要将她送来燕国,却不知道他自己已经孤立无援了。
如今楚国是虎狼之窝,她皇弟还在里面,谢锦依得让钱泽朗知道她不是提线木偶。
她扶着笼柱,一点一点爬起来,踩着高高的金笼底座,站直后比钱泽朗还高了半个头。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钱相,虽然我如今回不去,但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我会亲自将钱家夷为平地。”
钱泽朗抚了抚胡子,似乎是被逗乐了:“殿下,先帝还是老臣看着长大的。”
谢锦依也笑了:“我也是荀少琛看着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