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让她走了。”雍唯看着她哭,声调不知不觉变低。
“她走了还会来,除非她死!你杀了她替阿红一家报仇!”胡纯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神主与她非亲非故,怎么可能替她出头,帮她报仇。
雍唯也不说话,也不松手。
“怎么可能呢。”炬峰歪着头,抱着臂,凉凉开口,“琇乔玲乔可是辰王的女儿,漫天星宿都是他们的管辖范围,别说神主大人了,就是他爹天帝陛下,也未必敢杀他们。更何况只为了几只蒙昧未开的狐狸,神主大人怎么可能出手呢,毕竟还是老相好。”
“住嘴!”雍唯恼羞成怒,一摔手,松开胡纯,沉着脸皱着眉,直直地俯视着她,“要么跟我回去,要么死在外面,随便吧。”
胡纯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雍唯重重一甩右手的袖子,脸色难看地狠狠瞪了眼炬峰,咬牙切齿地风遁而去,瞬间就不见了。
胡纯走到自己的狐仙庙前,漆黑一片,她对这里太熟悉,没有灯光也能轻松走到供桌前。她点燃了蜡烛,微小的火苗并不亮,照在小小堂屋里,显得非常惨淡。主人只是一小段时间不在而已,狐仙庙已经落了很厚的灰,角落里也爬满蛛网,像是废弃已久。
胡纯拂开供桌上的灰,慢慢坐上去——在世棠宫混久了,见惯琉璃瓦碧玉砖,都有些忘了自己的家是这样简陋残破。正如她总和各路神仙打交道,有些忘记自己只是这荒山野岭的小小狐狸精。
周围太安静了,很利于思考,可她不愿意思考了,因为想到阿红,想到自己,觉得太悲哀。她走出小庙,熟练地点起火堆,这是她召唤白光的信号。她不想一个人待着,更不想抬头看,每颗星星都像是琇乔对她的嘲讽。
她想报仇,可她的力量与琇乔相比,正如此刻的她与这片浩瀚星空。
白光来得很快,跑得气喘吁吁,她还是一脸欢喜,天生笑面的倒像是她。“哎呦老八,回来探亲啊?”她把背上的小一袋梨放在胡纯面前。
胡纯看了一会儿,默默地拿出一颗,白光知道她爱吃,什么时候见她都带给她,去堂皇的世棠宫也好,来这残旧的小破庙也罢,从来不忘。
“你……你……你的脸……”白光一屁股坐在胡纯对面,看清她表情的时候不由大叫一声,“你怎么不笑了?哦——还有一点儿笑。”
“你知道阿红的事了么?”胡纯咬了一口梨,仍旧很甜,她想起为了去赴阿红的生崽宴,她和白光在山里爬上爬下摘香梨当礼物的情景,记忆里仿佛有阳光,那么明媚那么快乐。
白光一下子不笑了,沉默地用树枝拨了一会儿火。“没有办法。”她没头没脑地说,眼睛看着火堆,有些睁不开的样子,可泪光却出卖了她。
胡纯能听懂这句话,同为“牲畜”,她怎么会不明白这句:没有办法。
“你就为了这事从世棠宫跑出来?”白光有些责备。
“穿着阿红一家皮毛的人,也在世棠宫。”胡纯淡笑,火光照在这笑容上,娇艳美丽,却毫无温度。
“老八……”白光苦涩一笑,“力量微弱的时候,只能先自保,只有自己活下来,才有别的可能。”
别的可能?胡纯在心里暗暗重复了这句话,还有别的可能么?她有能力杀琇乔?
“你先回世棠宫。”白光语重心长,“来云最近又杀了灰兔精,理由……”她嘲讽一笑,理由不必说,和追杀胡纯一样。
“你真觉得,坚持下去,就有机会?”胡纯认真地看她,认真地问。
她觉得太渺茫了,几乎没有任何可能,可是她想听白光的回答。
“对。”白光看着她,难得的一本正经,“你和我在山里疯跑的时候,可曾想过你能进世棠宫,能被神主喜欢?可见万事都有可能,有奇迹。”
“他不喜欢我。”胡纯皱眉,这一点必须和白光解释清楚。“他……”
白光一挥手,打断她的解释,豁达道:“喜不喜欢你俩也没结果,我不在意,你更别在意。”
胡纯愣住,对啊,在意的人只有她自己。所有人都知道,她和神主不会有结果,过程如何更不重要了。
“我觉得你朋友说得很对。”炬峰突然出现在火堆不远处,身上带的风差点吹熄了火焰。
胡纯坐着没动,也没理会他,白光却异常兴奋,喜笑颜开地跳起身,连连让炬峰坐,甜甜招呼说:“子孙叔叔怎么来了,吃了吗?有梨。”
炬峰也不客气,非常自然地坐在胡纯和白光中间,状若无意地说:“没吃,肚子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