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姝仰面躺在床上,大约是酒后发热,将领口扯松了少许,露出颈间一片蜜色的肌肤,满头发辫散开在枕席上,倒显得有几分意态风流。
她觑着他,神色有些微妙,“你这么怕我?”
要按平日里的脾性,崔冉一定是矢口否认,以谨慎少言为要的,但话到嘴边,见她醉后颇不同于往日,却不由得改了一改。
“自然,”他低声道,“你难道不是以让人惧怕为傲的吗?”
眼前人愣了一愣,像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随即哈哈大笑,笑声爽朗清越,大异于平日阴鸷。
“让人怕,才能劝他们打消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她望着他道,“你呢,小皇子,你有吗?”
崔冉的心头蓦地一紧,手不自觉地就按住了怀中某处。
那块随信递来的玉佩,过于紧要,他不敢放在房中,也不敢让鹦哥儿知道,唯一的权宜之计,便是贴身藏在身上,但也总惴惴不安,唯恐露了破绽。
此刻她不过随口逗弄他,却足以使他心惊胆战。
“怎么,”赫连姝漫不经心道,“你还真有事瞒着本王?”
他忍着紧张,只道:“我瞒着你的事多了,你问哪一样?”
床上的人便复又笑起来。
“过来。”
他依言走过去,在床边轻轻坐下,随即衣袖便被牵住了。她的眸子是琥珀色,在烛火的映照下,像什么狡黠的野兽,蛰伏着注视他。
“本王喜欢聪明的男人。”她道,“聪明的男人心里,是不可能不装着事的。只要好好伺候本王,别自作聪明到以为能越过了本王去,我都懒得追究。”
她的手指顺着衣袖游走,寻到他微微颤抖的手,握进手心里。
“叫一声好听的。”
崔冉注视着她,只一味沉默。
就见她的眸子眯了一眯,像要将他整个人剖开打量一般,“你为什么偏就犟着,不肯叫一声殿下?”
为什么?崔冉轻轻咬着下唇,只觉得背脊上一片冰凉。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沦落到了这般境地,在她面前衣衫不整过,开口恳求过,种种体面都已经丢了,却偏偏要与人与己过不去,死守着一个称呼不松口。
总觉得好像,这一声殿下叫出去,便是承认了臣服于北凉人似的。
他可以唤尔朱云“将军”,却不能唤赫连姝“殿下”。他一个陈国的皇子,哪怕国亡了,也不能唤仇人“殿下”。
他僵持着不说话,眼前人的神色就沉了一沉,忽地手上用力一扯。
他哪能抵挡得住她的力气,只惊呼一声,就跌倒在床榻上,让她顺势一个翻身,就压在了他身上,牢牢地不给动弹。
“你,你做什么!”他怕得喊出声来,顿时就露了哭腔。
赫连姝双手扣着他手腕,目光森然,且带着几分邪气。
“你不肯讨好本王,本王也可以自己来。”
女子的气息,骤然笼在他的全身,激得他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每一寸肌肤都起了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