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又挨了训:“还笑!”
赫连姝坐在他身旁,脸色阴恻恻的,“要是半道上死了这么多人,本王回去还不好交代呢。对你们发善心就是白费,早知道,不如让你们躺在野地里。”
崔冉常见她凶,却从未见过她这般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正逢心里松快,非但没让她吓住,反而越发微笑起来。
“还没谢你,发给我们帐篷,又让副将来帮手。”
面前的人像是陡然一哽,后半截气硬生生给堵在了胸腔里,再开口时,气势已经弱了一重。
“不必,”她闷声道,“有得谢我,不如将脑子长一长。还是一国皇子呢,连烧炭的禁忌都不懂。”
他心说,恰是因为是皇子,才不懂。这些自有宫人事无巨细地伺候,何须他知道?
但也不与她辩,只轻轻点点头,应了一声。
然后便眼见着赫连姝的神情又滞了滞,仿佛一拳打在豆腐上,很不得劲的模样。
“对了,你怎么样?也让军医来看看?”
崔冉摇了摇头,“我无事,我吸的烟气少,这不是还能来向你求救吗。那边昏迷的人多,无谓再让军医为我费神了,让她在那里忙吧。”
眼前人就粗声粗气,“随便你。”
一时无话。
人往往很奇怪,心急火燎的时候,许多事都能被忽视,一旦静下来,才觉得四肢百骸都在反噬。崔冉闭了闭眼,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托大了。
胸闷得难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赫连姝看了他一眼,“本王今夜可以破例。”
“什么?”
“不让你滚。”
他没忍住,笑了一声,立时又牵出一阵咳。
“我不放心,”他道,“总得知道他们平安了,才好睡。”
于是又眼看着赫连姝的脸色更黑了两分。
“你倒是个圣人,”她讽道,“为了救他们,大半夜的闯进本王的帐子来,也不怕被我杀了。”
崔冉想起片刻前,在黑暗中被她按倒在地,半分不能动弹的情景,心里倒也认为她说得对。
她当时,的确是下了杀手。
与此番比起来,就知道她从前对他虽是粗暴,却当真手下留了情。
但他仍是扬了扬唇角,“你不会。”
“没有什么不会。”赫连姝冷着脸,“胆敢在本王睡梦中闯进来,我没有时间留情。”
崔冉看了看她冰霜般的脸色,也多少明白过来。
北凉人凶残尚武,她不是他从前在陈国见到的,富贵悠闲的亲王,整日只管赏花逗鸟。她是冷刀冷枪里杀出来的真阎王,这些年暗中想取她性命的,可能也不在少数。
面对悄然摸到她卧榻之畔的人,一念之间便是生死,她很可能没有工夫去分辨来人的身份,而是选择一律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