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苍听见时间提醒,动了下,终于开口道:“你好。”
玻璃对面的女人看着她,还是没有回应。
“我是范淮的老师。”
穹苍说,“你可能不知道,或者不关心,他已经被全国通缉了。”
穹苍自顾自地说道:“我今天来找你,是想问你,为什么你会知道你丈夫当年抢劫作伪证的事?”
女人的头发已经被剪短了,整张脸清楚地展露出来,让穹苍可以一眼看穿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穹苍说:“不会是他告诉你的,因为他对你不信任。这是他的秘密,任何人他都不会说。也不应该是他醉酒后顺口说出来的,如果他有这个习惯的话,多年混迹酒桌,早就已经暴露了。当然更重要的是,现场的布置和前三起杀人案件中,有一些警方未公布的信息重叠,你却还原出来了。那不可能是单纯的巧合。只有真正的凶手,才能告诉你那些细节。”
女人的眼神闪动了下,眼下的肌肉也有些微的抽动。虽然掩饰得很好,但穹苍还是看出来了。
贺决云见穹苍刻意露出了然的神色,眯起眼睛,探究似地盯着对面的人。
“杀人之后,到安排布置凶案现场的时间间隔很短。说实话,你能那么快冷静下来,让我感到很不可思议。毕竟,你不是一个那么清醒的人。我敢肯定,虽然那一天,你不是故意杀死丈夫,但从你的反应来看,你早就在心里设想过那样的场景。有人给过你指示,教你如何布置现场,嫁祸范淮。你记在了心里。”
女人不回避地直视着她,却吞咽了一口唾沫。
“是谁?”
女人微微抬起下巴,像是坐得不舒服,开始小幅动作。
穹苍两手按住桌面,逼近距离,注视着她的眼睛,加重语气问道:“是谁?”
女人依旧没有回应。
穹苍耐心告罄了,语气也在长期的试探中染上了不耐:“这件事情到现在,已经死了很多人。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为此,你牺牲了范淮的一生,连同他母亲和妹妹的生命。或许背后,还会有更多人。你的人生,已经比你丈夫要卑劣无耻得多。你的余生,真的还能够恢复安然平静吗?”
她张了张嘴,终于说出一句话:“这世上总有人会不幸罢了。”
“不幸?”
穹苍犹如听见了很好笑的事情,也确实笑出来了,只是无比的讽刺。她说:“你的不幸是你自己选择的。当初有人逼你嫁给你丈夫吗?有人逼你在那个家庭里卑微地生活七年吗?有人逼你出轨染病,逼你犯罪坐牢吗?你明明有过无数可以选择、回头的机会,可是你没有。是你自己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对错都应该由你自己承担。可是范淮呢?他的人生什么时候能让他自己选择?他的不幸是他的错误造成的吗?你却说,总有人不幸?你凭什么和他相比?”
穹苍身体往后一靠,说:“你那不叫不幸,叫愚蠢。他那也不叫不幸,叫人为。不是吗?”
贺决云很怕穹苍激得太过,让女人扭头就走。
对面的人深吸一口气,反驳道:“我没有要陷害范淮,警方也没有因此怀疑他。甚至,我还帮他排除了嫌疑,不是吗?”
“这就是你自欺欺人的借口?”
穹苍问,“你为什么要替那个凶手隐瞒事实呢?你已经要坐牢了,你们之间没有利益关系了。何必?”
女人:“我不知道范淮当年是不是无辜的,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需要为他负责。”
贺决云能明显感受到“李毓佳”的松动。她有因为范淮而产生动摇,可是在提到所谓凶手的时候,她又冷静了下来。
穹苍:“吴鸣……我是说你丈夫。他当年的证词,和其余几人逻辑洽和,才会成为重要证据。他没有办法独自编纂出那一段话来,可是他和其余证人又没有明确关联。那他的证词是怎么出来的?会不会,像对你一样,进行诱导、洗脑、串供?范淮出狱以后,所有的证人都出事了。这可以说是范淮在复仇,也可以说,他没有了翻案的机会。”
女人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没有了那种被指责时的不安感。看来她并不认为,杀死证人的,与十年前诬陷范淮的,是同一人。或者说,她不认为,策划如今这起连串杀人案的真凶,是为了对范淮不利。
她甚至理解并认同那种行为。
女人站起身,任由椅子在身后推拉发出刺耳的噪音,然后身形晃动着,朝门口走去。
穹苍也站了起来。贺决云搭住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冲动。穹苍很平静,只淡淡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还是那句话,这世上总有人会不幸。不幸会传染,有的人能坚持,有的人不能。”
女人目光看着门外狭长的走道,然后侧过脸,道,“你们想找的答案,不一定是你们想要的。真的,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