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伸出手抚摸着那牌位,似乎能够想得到仲堃仪面对这块牌位是如何的神色,如何的心绪。
那时,他是悲痛欲绝的吧?
仲堃仪跪下之后,孟章看向了他,手却还没有从牌位上移开。不过片刻之后孟章还是轻问道:“仲卿这是做什么?”
他知道仲堃仪的想法,只不过他不亲自说出来,两个人都不好受吧?
“臣有罪,望王上责罚!”仲堃仪掷地有声,腰杆挺得笔直。如今,他终于是有了真正能够请罪的机会,不是再对着那一块牌位自言自语。
“何罪?”孟章又问。
“臣没能助王上实现天枢的宏图大业,没能为王上报仇。”仲堃仪回答,恐怕这件事才是他心头之痛。
“呵呵……”孟章却是笑了笑,“原来仲卿一直执着的就是这些么?你就不问问为何我还活着?”这仲堃仪真的如同慕容黎所说,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了。
如今自己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不是自己为何还安在,而是想着没有为自己报仇雪恨!
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太久了,连带着脑子也不好使了么?本来还想让他起来,现在看来他还是跪着比较好。
“臣……”仲堃仪一愣,对孟章的问题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仲卿当真是会选择地方,”孟章转了话题,神色轻松,“此处的确是人杰地灵的。”也不枉他和慕容黎走了半日才找到。
山水之怡,的确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孟章神色的确是轻松了,可是仲堃仪看着却是紧张了:
孟章在自己面前也从未有过如此如释重负的神色,因为他是一国之君,身上有重担。可是现在他居然是如此悦然的,他究竟是经历了什么?
“王上,您究竟经历了什么?”仲堃仪终于是想到了这一点。
“我如今已经不是君王了,你也不用称呼我为‘王上’了。”孟章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仲堃仪却直言否决,“只要假以时日,臣定会为王上光复天枢,定会让王上志向得显!”
“你还是这般执着。”孟章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看着仲堃仪这般也不知应当是愤怒还是疼惜。这段时间之内,仇恨已经在他的心中根深蒂固了。
想要一时之间除去,恐怕是不可能的。
“王上?”仲堃仪听着他的话却是一阵疑惑。
“你知道是何人救了我?”孟章又问,仲堃仪不说话,眼眸中却闪过一丝求解的光芒。
“慕容黎。”
“什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仲堃仪再次震惊到无法复加。“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是他救了王上?
怎么能够是他?
怎能?!
“仲卿,如今你能告诉我,支撑着你到如今的,究竟是对我的执着还是对慕容黎的怨恨?”孟章缓缓地站了起来,行至他的面前。
这个问题,却将仲堃仪打击在原地。
“你啊,”孟章见状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弯下腰将他扶了起来,“你的确是有着过人的坚韧与抱负,如今也有着治世的才华,只是仲卿。”他盯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认真道:
“你真的能够赢过慕容黎吗?”
他与慕容黎相处的时间不是很多,却也见识过慕容黎的天姿卓绝,他那般的智慧和心胸,仲堃仪是不能比的。
孟章自问已经习惯了忍耐,但是相比于慕容黎他还是觉得惭愧。是问:灭了国的人,要忍受何种伤痛才能走下去?辗转各国,暗中谋略,明面上又要遭受多少人的轻视嘲讽?
莫大的羞辱,不是任何人都能忍的。
而且,他还救了自己,给了自己又一次机会。灭国之君,怎样都是祸患,要有怎样的心胸才会将其留下?难道就不怕自己再生事端吗?
“臣……”仲堃仪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孟章,对于他说的话更是一句都答不上来。
“你在学宫之中时,他就已经经历了国破家亡,经历了生离死别。”孟章继续道,“当你欲以功成名就之时,他已经谋略好了一切。难道你没有想过自己为何一直会输?慕容黎当真有上天保佑吗?”
其实,他也可怜过慕容黎的。若非失去了一切,又怎么会获得今日的结果?
“仲卿,”孟章拍了拍他的肩膀,“放下吧!如今的日子不是很好么?”寄情于山水之间,不就是自己一直思慕的生活么?
“王上,臣……”孟章的一席话,却让仲堃仪感觉悲伤弥漫上心头,原本对慕容黎的怨恨,渐渐变成了叹息,最后竟然成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