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土地上横长着几棵树,张牙舞爪的枝条掩住了条铺满碎石子的通道,以及旁边叠放着尖锐的路障,写着云雾城几个大字的石头立在旁边,灰扑扑的。
应已违放慢车速,轮胎轧过碎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有些小的石片卡在车胎的花纹里,跟着车胎转了一圈又一圈,在安静的环境里异常清晰。
他刚转过弯,就看到了破旧的值班室,大开的城门,以及一群沉默的人。
这群人右肩上披着一条蓝色绸带,排成两列缓缓走出云雾城,他们衣着干净,面容肃穆,坚定地看着前方。
左右两侧挤满了衣着褴褛,眼中却带着疯狂的难民,他们像是约定好了一般,无论后面怎么推挤都不会靠近那群蓝绸带。
在那群披着蓝绸带的人全部走出云雾城的城门后,城里的人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转头朝城内齐声呼喊道:“赞美圣子!”
无数玫瑰花瓣被洒起,混着疯狂的喊声落在人们脚边,被踏碎,被碾压。
方才的寂静仿佛是一场幻觉,刹那间爆发的呐喊像潮水一般,带着无法阻挡的力量向四周散去。
那些难民瘦得凹陷下去的脸莫名发着光,遮盖了脸上的沟壑和痛苦,他们高高举着手,齐声呼喊道,“赞美圣子!”
这群人中间夹杂着个瘦小的身影,用件黑色的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满是泪水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城外的蓝绸带。
他被旁边疯狂的人群推搡着,像只被丢在路边的垃圾袋,在车流中不停起伏。
直到蓝绸带们全部走出了城门,他再也忍不住,拉下披风哭喊着:“妈妈!”
竟然只是个十来岁的女孩。
那群蓝绸带中有人听到,停下了步子,只是一顿,继续向前走去。
轻轻的哭喊声混杂在欢呼中,连同泪水也被认为是喜悦的表现,旁边的人见了拍着她的肩膀说,“她是去享福的,你快喊啊,喊赞美圣子!”
蓝绸带背后跟着一群白袍人,脸被宽大的兜帽遮住,手上握着武器,隐隐形成护卫的姿势,站在队伍前面的那个白袍人手里握着一支鞭子,站在了那个女孩面前。
白袍人一副中年模样,比女孩高出一个头,脸上带着些和蔼的笑。
“大祭司来了!”
“大祭司!”
激动的难民围了上来,即便旁边的白袍人端着武器朝向难民,威胁他们往后退,大祭司却按下了他们的武器,弯腰看着那个女孩。
女孩穿得很脏很破,发现大祭司凑过来,颇为不自然地往后躲了躲,却被后面激动的难民挡住,无法再退。
大祭司像是在挑选货物般上下打量,视线在女孩身上绕了一圈,最后满意地挺直背。“你的母亲被选为感召者,那是无上光荣的事情,一般人只是喜悦,而你却激动得落泪,这才是发自内心的信仰,信徒们,让我们为她欢呼,为感召者欢呼,为英明的圣子欢呼!”
“赞美圣子!赞美圣子!赞美圣子!”
难民间的气氛达到了顶峰,直到应已违的车停在蓝绸带面前,以一种强悍的姿态堵住了去路。
蓝绸带们愣了一下,自从这项仪式开展以来,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情,他们像一群失去了嗅觉的蚂蚁,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种事,想要绕开又在顾虑什么,最后只能停下脚步,等待指令。
之前停下步子的蓝绸带终于忍不住,则直接转过身,回望人群中的孩子,那是她的女儿。
大祭司给旁边的白袍人递了一个眼神,便听“啪”的一声,鞭子直直摔在她的脸上。
白袍人叱责道:“感召者难忘感情,违背教令,鞭十五!”
“打死她!打死她!”
那就像那不是一个人,是和他们有世代血仇的怪物。
云雾城的城门缓缓关闭,将那些表情狰狞的难民们也慢慢挡上,等恢复平静时,只有安静的蓝绸带和白袍人,以及匍匐在地哭泣的女人。
应已违关闭发动机,看着站在车前的蓝绸带,眼中闪过一丝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