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原来征战天下时,就很期待攻克一座城池后,回来取下铁钉的这一刻。稚奴觉得如何?”
皇帝松开手,让他年轻的太子自己去拔:“不止辽东城。”二凤皇帝边将已经攻破的城池一一道来:“玄菟、横山、盖牟……唔,已拿下六城了。”
随着皇帝的计数,李治就一一拔去——其实他在定州负责军需事,所有的战事也都会第一时间接到捷报。他早知道大军已经攻下了哪些城池。
但听父皇亲口说来,再亲手拔掉这些钉子,心境又不同!
皇帝指着接下来要拔除的铁钉:“高句丽与东突厥、薛延陀不一样,很难毕其功于一役。”
他指着墙上的舆图,散落的一枚枚城池:如果说打突厥是横推,那么打高句丽,就是需要一个个去耐心地拔掉这些锚点。
且高句丽的城池,有不少还都是硬钉子。
李治不免问道:“父皇至今还没有用火药?”
二凤皇帝摇头。
没错,李淳风从年初跟着大军出发,结果小半年过去了,还没正式上岗——皇帝直接打就连下六城,暂时还没有用上特意带来的秘密武器。
于是在旁人看来,军营里最闲的就是李仙师了。
每下一座城池,就见他带着几个人在城里游荡,通过带来的精通两国语言的小吏,密集地跟当地人交谈。要不是他名声在外,就他这与高句丽人的来往频率,都得让军中当成细作给他抓了。
二凤皇帝也不管他:李淳风做事一向有分寸,随他去就是了。
“火药不必这么早就拿出来用。”
真有坚固顽抗之城再用也不迟,这种前所未有的新型杀器,第一次出其不意用的时候才最有效果。
次日,当太子跟在皇帝身后出现时,因为有长孙无忌的预警,诸位将军都没有露出什么惊容来,恭恭敬敬向太子行礼。
长孙无忌不由后悔起来:早知道昨日不告诉他们,今天也让他们失态一回!这倒好,搞得他一个人自惊自怪一惊一乍似的。
此番东征高句丽,在皇帝的安排下,各路军出发时间都不一样,走的路线也不相同,此时终于在辽东城下会和。
皇帝环视各路领兵将领,对他们之前的表现先给予了肯定,然后握掌为拳道:“从今日起,全军听朕号令。”
以李勣、张亮为首的将领们,皆神色振奋,齐声应和如雷。
陛下不光是皇帝,更是他们最愿托付性命的的三军统帅!
如李勣、李道宗等人都已做过多年将领,知道为帅为将者,一个决定便是许多兵士的性命。
他们也能感觉到,自己说出口的每个词都沉甸甸压在肩膀上,是莫大的压力。
饶是铁血如李勣,有时候都会怀念当年在李靖大将军帐下的时候,可以将性命托付给一个用兵如神的将帅,他就负责酣畅淋漓地杀上战场就是了。
可惜,李靖大将军年老不能出征后,在李勣等人的心里,已经没有值得他们折服听命的将领了,他们本身已然是这世间最顶尖的名将,比起相信别人,他们自然更相信自己,除了——
除了大唐的天策上将!
他们会不假思索将性命托付,听从他的指挥,指哪儿打哪奋力拼杀。
相信背后站着的将帅,会带领他们走向胜利,一如从前许多年。
皇帝很快排布完攻打白岩城之事:李勣负责攻城,李道宗领兵一万负责阻击高句丽援军,张亮负责与太子一起驻守辽东城……各自安排过后,皇帝又对李勣道:“你麾下那个新提拔的先锋将,让他留下来。”
李勣一怔,随后就了然:应当是皇帝看重其勇猛,要留下护卫太子吧。
于是立刻领命。
只是心里稍微有点惋惜:这个新人先锋将,实在是勇不可挡,锐气过人。他原本都已经想好了怎么安排他去破西南城门……不过,还是太子的安危为先。
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皇帝就对李勣道:“朕留下你一个先锋将,再补给你一个如何?”
“陛下吩咐。”
“朕。”
听皇帝说了一个‘朕……’之后就没有下文了,李勣起初还在静静等着,等了片刻,骤然明白过来,忍不住霍然抬头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二凤皇帝点头:“没错,朕为先锋。”